第十五章 生日夜(1/1)

从高空俯瞰,罗查-佩绍图市政大道是一个清晰的四分之一圆,规整得足以令几何学家们感到激动。这条公路的末梢处,衔接着以“葡萄牙驻南非大使”瓦斯科-瓦伦特先生命名的主干道。周边一带,则是博阿维斯塔最集中的居民区。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井然有序。成排的小别墅,随处可见的软木橡树,沿路停靠着大量私家车,在夜空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惬意。

见识了宿舍的简陋之后,转眼间来到这里,小伙子们只觉得眼花缭乱。戈维亚把车停好,领着客人走进自家院子。早就备好的露天烤摊,各式食材横铺在一张长形桌上,还有悬挂在树上的眨眼灯和气球,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潘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感慨道:“菲利普,用不着这么隆重吧?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

戈维亚笑着说:“下午我看了资料,发现正好有个孩子过生日。我就让安娜准备了一下。”

“谁生日?我怎么没听他们说过。”

“你不知道么?”戈维亚惊讶道,指着呆站在门口的陈剑豪说:“就是这个红发小子。”

当一行人围坐在烤炉前唱生日歌的时候,陈剑豪只是腼腆地傻笑。这是他有生以来过的第一个生日聚会,总觉得这种欢快的气氛与自己并不搭调。戈维亚的小女儿伊兹梅妮亚(ismenia)一直忙个不停,这个八岁的小姑娘似乎很喜欢他,走过来走过去,不断把烤好的食物递到他手上,然后冲着他笑。

而戈维亚的妻子安娜(ana),则自始至终和陈谨吾并排坐着,相处得十分融洽。此前陈谨吾就来葡萄牙玩过几次,对当地风土人情颇有了解,交流起来就比较轻松。而且他本身就长得清秀帅气,待人接物谦逊有礼,语言水平也过关,所以安娜一家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相比之下,方济舟和吴天长就显得比较郁闷。他们也想融入葡萄人的家庭,却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好闷坐着烧烤。小潘和陈谨吾偶尔会给他们翻译几句,但也仅限于此。不过他俩倒是吃得乐呵,经历了几十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总算能安生吃上一顿。

酒足饭饱后,戈维亚和小潘单独来到小区北面的小树林散步。小潘从兜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对方,戈维亚摆手谢绝了。

“谢谢,运动员是不能抽烟的。”

小潘微笑着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说:“你不是退役了吗?抽烟的主教练看起来可霸气多了。”

戈维亚摇了摇头,说:“我对这玩意可不感冒。”

“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差不多。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吉尔维森特呢。”

“是吗?我只记得每次跟你见面都得跑不同的地方。”

“我也不想这样。你知道,像我这样的球员,很难长久待在一支球队里。不过这里比我以前住的公寓可强多了。”

“你们老板还真阔气,刚来就送你这么漂亮的房子。”

“不,是当地一个老球迷送给我的。他说,十年前我在这里夺冠的时候,他就一直记得我了,希望我能重新带领球队回到葡超。”

两个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穿过了树林。对街有一个没有铺设草地的公用足球场,戈维亚说:“这个球场也是他建的,给当地的孩子免费使用。”

“看来是有钱人啊。”小潘感慨道:“这要在中国,想圈这么大一片地可不容易。”

“球队降级后这个老球迷很失望,还跑去我们老板的办公室骂他。怎么说呢,我也觉得踢假球可耻,足协的处罚并没有错。但是我对球队毕竟还有些感情,看到它这两年变成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今天听你说教练组的人都走光了,具体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没钱呗。”戈维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周薪还不到500欧。球队欠了一屁股债,一线队的工资也快发不起了,阵容年年大换……今年从青年队提了十几个人,有几个还没正式签约。”

“怎么会这样?”小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戈维亚苦笑道:“所以说,现在没人敢说我是现实主义者了。”

“天哪,看来我们是来错地方了。”小潘有些垂头丧气,低声嘟囔道:“要是球队哪天解散了,我得被范指导骂死。”

“这种超过百年历史的球队,不会那么轻易解散的。”戈维亚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拍着他的肩膀说:“而且,没准我会让你的小兄弟直接进一线队。”

小潘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吗?”

“看他表现吧。他得先适应几个月,眼下连交流都成问题。”戈维亚想了想,说:“不过也很难说,球队实在太缺人了。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强,我可能随时会把他调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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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是深夜12点多。

接下来的三天都没有行程安排,除了跟戈维亚约好隔天下午去球队参观,其它时间都可以自由活动。从周六开始,也就是2月20日,他们将正式进入博阿维斯塔青年队,每日下午13:30-17:30,他们都将随队训练,同时要参加青年联赛。每周一至五,上午9:00-12:30,他们还得去当地一所公立学校上课,前三个月主要是语言课,之后就得跟其他学生一样,学习所有必修课程。

小潘在戈维亚家里喝了不少葡萄酒,这会儿酒劲也上来了,倒头就睡。小伙子们却依旧很兴奋,躺在各自的床上聊天。只有陈剑豪,刚躺下不到五分钟,就开始震天响地打起呼噜。

“不是吧?”黑暗中传来了吴天长的叫苦声:“我们得跟这家伙生活四年?”

陈谨吾扑哧一声笑道:“要不要我踢他一脚?”

方济舟无奈地说:“最惨的是我啊,我的头就跟他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