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1)

凤静熙摇摇头,仍平静道:“不妥。你跟着我,只会受苦。”

沈容容很囧,又有点感动,安慰道:“你想太多了。不就是你身体残疾吗?我以前当大夫,比你惨的人,可见多了去了。”

凤静熙漠然道:“可你却不曾喜欢过这样的人。”他对她说,也对自己说。

“可我现在就喜欢你啦。” 沈容容理所当然道:“人生得意须尽欢,高兴一天是一天。” 她前世做医生,见多了生离死别,想得很开。一向随性随意、贪图享乐,能高兴两天绝不高兴一天。只是,此时,她却不知,她这性子在后来,着实让他吃了苦头。

凤静熙抿抿唇,没说话。

沈容容费了半天口舌,还是说不通凤静熙,她有点不耐烦,也有点脸上过不去,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厚着脸皮表白却被拒绝了,这种事可不光彩。只是她转而想,凤静熙到底是古人,听那意思也是为她着想,不忍拖累她,她只得耐下性子换个方式同他说:“喂,那你想过没有,我是你的王妃,就算跟别人好,那不是也不行?”当初在别苑里,她说起自己想偷跑时,还是凤静熙自己跟她说的,一个王妃,哪能说闪就闪?

凤静熙却摇摇头,慢慢道:“二者不可同语,王妃不能私逃,却可以和离。虽比常人难些,也不是不能。”只是,因为不想让她背上难堪的名声,所以需要费一番周折,他发现她不是原本那个沈容容后,一早打定主意,待事情过了,便放她自由。只是这话他没有说。

她看他一眼:“我好吃好喝离什么婚呐?”说完就觉得愁得厉害:“你怎么这么难整啊?我还没爱上你呢,只是喜欢而已,你就这么多事儿,万一我以后真的爱上你,你还不罗嗦死?可愁死我了……”

沈容容愁眉苦脸,却不知道此时的凤静熙早已心中如掀滔天巨浪,只是他迟疑了半晌,还是摇摇头,轻轻说:“你不会喜欢我。”便是一时糊涂喜欢了,也不会……他不再想下去,心口一阵绞痛。

沈容容瞪着他,真的不高兴了。她莫名其妙穿越已经很恼人,她什么时候能再穿回去?甚至她还能不能穿回去?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现在她居然又喜欢上这个世界的一个人,而这个人,若没看错,明明一副也对她有好感的样子,却还要一副对她的喜欢十分不看好的样子,简直再没有比这更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喜欢不喜欢我自己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脑残!”她摆手,表示很无奈很烦躁很恼火。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这样果断、开朗、脾气直爽的人竟然会喜欢上一个闷人!……他甚至连闷骚都不是!

她一定被雷劈过了。

“没准哪天我还穿回去了呢。”她不耐烦道:“这种事,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又不吃亏,我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

凤静熙不说话了,他听得出她对喜欢上他这件事并不高兴。她不高兴是应该的。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沈容容只不高兴了一会儿,很快又开始高兴起来。不论大方还是害羞的女孩子,心里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高兴起来的。

她忍不住看了凤静熙一眼,却发现他虽然平静,脸上却不自觉流露出一分寂寞而萧索的凄然。

她怔了怔,后知后觉地反省自己的话,然后懊恼地拍拍脑袋。

“口无遮拦,害人害己。”她嘀咕两句,伸手去推沉默的凤静熙,轻轻的、娇娇的,软声软气同他说:“哎,凤静熙,你别多想啊,我只是对你很无计可施。你也知道,我一生气就乱发脾气。但喜欢你,我很高兴。”

凤静熙闻言微怔。

沈容容却看着他,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她问他:“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左腿疼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蛊毒发作之后,凤静熙右侧肢体重新变得毫无知觉,左腿的抽痛便明显起来。

凤静熙又怔了怔,慢吞吞道:“好像是不那么疼了。”

她点点头:“看来你果然被我刺激得厉害。”

凤静熙无言以对,以前是不爱说话、不想说话,如今,面对这个女子,他就算想说,也常常不知道能说什么。

沈容容忽然低下身子,凑到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头几乎贴到他的侧脸,她用手挡在唇边,拿眼角瞄着他,大大方方又有点害羞地小声问他:“喂,那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凤静熙突然咳嗽起来,他咳得很厉害,苍白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

沈容容立刻笑得十分开朗:“那你可得好好活着,我才不要情窦初开就得面对生离死别。”

他垂下头,现在,他不仅脸红,连一贯冰冷的身子都仿佛开始发起热来。难道,她总是这么大胆?还是她以前那个世界的女子都这么大胆?

看出凤静熙的不自在,沈容容心情变得更好,这说明,至少她不是在唱独角戏。

沈容容的情绪从来都不掩饰,凤静熙将她的得意洋洋看在眼里,心中五味陈杂,半晌,终究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他不知道她喜欢上自己什么,他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值得。他本想这样说,临出口却记起这句话已经问过,还被她撅了回来,惹得她大发脾气,只得改个方式,仍然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没想到沈容容看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大约是你的俊俏。”

他脸红得更加厉害,已经连耳廓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只是……他顶着脸上的热气,还要开口,却被沈容容打断:“行啦,别坚持不懈啦,我这个人在这种事儿上最听不得劝。想让我夸你是吧?听着啊,你长得我爱看、声音我爱听、满腹经纶、才思敏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计不走空,睿慧绝伦、国士无双,实乃治世帝师、乱世之王佐,还有,还有……”她摊手:“你看,我会的词都说完啦,连《东昭人物志》里写你的词都用上啦,后面的你就自己想象行不行?怎么好就怎么想。”说着,还挤挤眼睛:“你看我对你评价多高。”

凤静熙的脸已经可以煎蛋,简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屋子里一片安静,好一会儿,凤静熙咳嗽了一声,微微转开头,轻轻说:“你嫂子虽真心关怀你的安危,此番前来却也带着试探之意。”

沈容容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他在转移话题,青葱纤指轻轻在他的肩膀敲敲,眉梢含俏,如沐春风:“同意啦。”

凤静熙仿佛没听到,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的几个兄弟虽各有缺点,但瑕不掩瑜,皆有治世之才。才高则傲物,志远而壮雄心,我朝虽太子已立,然皇权之争目前不过因为父皇正值壮年、精神体健,才没有浮出明面,实则早已暗潮涌动多年,豪门权贵又历来与宫闱皇嗣之争难舍难分,安平侯府早已卷入,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你抽身的意图太明显,消息传回安平侯府,定然打草惊蛇。你……”

他脸颊上忽然被沈容容亲了一下,话语未竟便戛然而止。

“蜜里调油没错吧?”沈容容看着他呆住的样子,笑得十分得意。

凤静熙咳嗽起来。

方才她在外间同自己嫂子说话,他虽失了一侧听力,但沈容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回避,二人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时,听她很痛快地说“好上了”,他心里又甜又痛,一瞬间那样高兴,也那样绝望。如今,这份绝望,却糊里糊涂被她搅成了一团粘了蜜的乱麻,甜而扎得人心烦意乱、砰然如鼓。

她得意道:“想我当年做外科主刀,以安静冷静镇静平静各种静著称,被封天下第一冷酷的灭绝师太,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如今天天受你气,被你气得哭爹叫娘就差拴根绳子上吊啦。你受不了气,那就尝尝受到惊吓的滋味吧。”

沈容容说完还很故意地往他身边挤一挤。

凤静熙苦笑,不自在地动了动,见她还要欺上来,忙拍拍床沿道:“好好坐着,我们说话。”沈容容的大胆,让他窘得厉害。

沈容容看着素来冷静自持的凤静熙坐卧不安的样子,他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认识以来,第一次觉得他不再总是麻木漠然得像一尊冷玉雕成的人塑,而终于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觉得心里十分快活。

她发现,喜欢上凤静熙这件事,她比想象得还要高兴很多很多。

凤静熙却生平第一次拿一个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总算沈容容顾着他的脸皮薄,不在为难他,见他说了半天,便从床上爬下来,倒了温水喂他慢慢喝了大半杯,才又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凤静熙平缓了呼吸,想了想,捡了重要的轻轻说道:“你娘家安平侯府支持太子,那沈容容与太子暗生情愫、两心相许,父皇为了平衡皇子之间的力量,却将她嫁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