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傀儡城堡(完)(1/1)

燕危不置可否。

他放弃求稳不求胜的方法, 反而铤而走险让黑袍人变得更强大更无所畏惧,或许在许妙妙眼里,他这个选择确实是挺疯狂的。但是他自己并不觉得哪里疯狂。

相反, 他此刻十分冷静。

他着又再度被晏明光和林缜合力钉死的那个黑袍人附着的傀儡, 思索着整个副本到目前为止的线索和可能的猜测。

下一刻, 又是一个恶傀露出了黑袍人的笑容。

况骤然急转直下,玩家们已然顾不上先前想抓住燕危拿分的那点想法, 不得不在观星台上围成一圈,抵挡着涌上来的恶傀。纵然余花先前打过燕危的主意,在燕危的示意下, 晏明光等人动手之余,仍然会余花等人搭把。

毕竟现在的况, 排位赛的结果已经是确定的, 活着出去变成更重要的事。

善傀燕危仍然站在前方,在晏明光转身挥鞭的时候,黑袍人正附着的那个恶傀便猛地朝善傀燕危扑来, 尖利的指尖只取善傀燕危的心脏。可那指尖在即将刺破善傀燕危胸前的那一刻却骤然停滞, 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这片刻的功夫,晏明光已然回身,转眼间长鞭便这个恶傀的身体打碎。

黑袍人的嗓音立刻从另一个恶傀身上传来:“为什么我杀不你?”

善傀燕危笑:“你猜啊。”

竞技副本的投影前。

所有从头到尾观这次竞技副本的玩家都知道,除非现在有什么组织全军覆没, 否则的话,竞技副本的排位结局已定。可他们却基本没有任何人离开现场,反而比之前还要认真地看着。

启明星这领头的着还在城堡另一处单独和恶傀们厮杀的薛晚,叹了口气:“玄鸟这够疯,我们输的不算冤。就是这个破局法实在是太极端了……”

另一个玩家显然对燕危抢了他们第一的事不太开心,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火自焚,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赔命。”

“虽然这样说有点长他人志气,但我觉得……”这人摇头,“能做出这事的人,应该不会玩火自焚。只是这个手法实在极端,他似乎很急于求成,可能是想要这个副本的好处吧。以前这么疯的玩法,我只听说过玄鸟失踪的那位,如果不是超高层那几位都说那位很可能死在顶层,我差点以为这个燕危是那位把带出来的徒弟。”

“玄鸟怎么净干这不要命的打法,全都是极端的疯子。他们那位应该是死的当家是,林是,他那个弟弟林缜是,这个新人燕危也是。”

“可惜咱们头和林他们已经进副本了,不然还真能来看,这位有没有可能是玄鸟那位失踪前带过的徒弟。”

“没可能吧?时间对不上,玄鸟那位早就失踪。”

“……”

恶傀的逼近下,观星台上的玩家已经缩小一圈又一圈。

许妙妙本来就不是擅长打斗的玩家,个来回间干脆闪身躲到了林缜和鱼飞舟身后。她和本我燕危一同站在最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在想怎么破局?”燕危问她,“怎么,不相信我?”

许妙妙只是道:“我只相信我自己,我只是和你们合作,并不是依赖你们。”

“小妹妹还挺有想法。”

燕危不再理她。

许妙妙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有自己的头绪。

这个傀儡城堡,是精通傀儡术的黑袍人建造的,这凝结他最精湛的技艺,也收藏着他引以为傲的傀儡。城堡外侧包围着迷宫,迷宫上方徘徊着吃人的乌鸦,只有安全在午夜之前到达城堡的客人才能活着进入城堡。

黑袍人——或许她叫艾斯,喜欢玩弄人性,喜欢躲藏在傀儡之中,也喜欢把到来的客人做成傀儡。

她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热衷于毁灭,也热衷于游戏。

所以她制定游戏的规则,也就是这个竞技副本的规则。在她当裁判的同时,为了达到她说的公平,她自己也是游戏的参与者,也拥有那些抓住傀儡的积分,燕危就是这样获得最高积分的。

但是现在,因为他们破坏了游戏规则,黑袍人觉得公平被打破,提前结束游戏,对在场的所有玩家无差别动手。

从头到尾,玩家们一直以为不可缺少的“黑袍人、硬币、绞肉机”这三个要素,全都是幌子。硬币不是必须的,绞肉机也杀不死黑袍人,这些不过都是黑袍人的障眼法。她一开始待在观星台,轻而易举地获得每一份积分,随后又假装成黑袍人的母亲,“诱导”燕危等人把她扔进绞肉机,让她脱离原来行就木的躯壳。

她现在只想杀所有的玩家,让他们变成她的藏品。但是燕危需要保住玄鸟的第一,并且结束这一切,兑换傀儡破局离开。

晏明光之前和他提过副本最后要兑换的傀儡,是他自己的善傀,兑换也并不是找黑袍人完成,而是副本结束之后和楼进行交易。从一开始就真假和外交织的城堡,走到现在黑袍人永远杀不死这一步,要结束这一切显然是破局的方法。

要么杀尽恶傀,要么杀死这个杀不死的黑袍人的灵魂。

杀尽恶傀并不一定行得通,且不说这天堆积的恶傀到底会不会把他们活活拖死,就是他们真的杀恶傀,黑袍人也不一定死。黑袍人的话本来就不一定可信,万一这又是一个幌子呢?万一恶傀死了之后,黑袍人继续附着在善傀身上呢?那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杀自己吧?

那就只剩下一个方法——杀黑袍人。

可是黑袍人杀不死。

不,一定有什么方法——

前方骤然传来一声巨响,燕危思绪被打断,抬眼,只见本来处于前方的林缜突然被晏明光的长鞭绕住往他身边一甩。

晏明光的声音淡然沉稳:“他受伤了,差点被傀儡抓到,我先把他扔进来。”

林缜被晏明光扔飞进来,鱼飞舟赶忙追了过来。本来林缜和鱼飞舟负责的那一块成缺口,五六个傀儡瞬间冲了进来。

许妙妙本来正在思索,眼见那几个傀儡冲来,不得不新拿起长杖挡住傀儡。

她怒:“你们到底靠不靠谱啊!”

善傀燕危回身捧起月轮配合着许妙妙,喊:“谢谢啊!”

许妙妙:“……”

本我燕危扶起身边的林缜,让他就着绞肉机的边沿靠着,顺便林缜的伤势。

林缜面容完全失去了血色,方才似乎吐好大一口血,唇边都是血沫。他的身上分明一点伤都看不到,可却好像受什么严重的伤一样,浑身都无力地靠着。

燕危皱眉:“你怎么?怎么突然受这么的伤?”

他刚才虽然在思考,却也用感知力盯着四周,林缜分明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恶傀近身过,这伤来得太突然,下一刻晏明光就把人扔进来了。

林缜喘口气,似乎缓过来了一些,虚弱无力地骂句脏话,说:“……怎么掉链子的又是我。”

两个鱼飞舟在他和燕危的身侧蹲下,拿起匕首异口同声道:“我帮你先转移一下。”

他抬起匕首,动作却猛然一顿。

燕危也发现了不对。

——林缜身上没有伤,鱼飞舟怎么转移?

周围的况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糟糕起来。他们这边一下子少好几个人出手,纵然有许妙妙和善傀燕危稍微支撑,但这缺口算是打开,一瞬间观星台便一大半都被傀儡所挤满。

黑袍人处在恶傀当中,沙哑的笑声响彻在观星台的玻璃穹顶之下。

“我想不出来了!”许妙妙,“燕危,你想不出来我就先杀你!”

善傀燕危说:“相信我嘛。”

最中心的绞肉机前,林缜缓缓抬手,抓住了身侧一个鱼飞舟的腕,拉开他的匕首。他还笑一声,缓缓:“……你别试,我这个伤你转移不的,你找不到伤口。伤口根本不在我身上,是我哥在副本里受伤了。”

燕危和鱼飞舟同时一愣,一旁的晏明光动作一顿,丝毫不惊讶地瞥了林缜一眼,随后收回目光继续同恶傀们交。

燕危慌乱中留意到了晏明光这微不足道的停顿——晏明光是不是早就预留到可能会有这一刻,所以才这么及时地发现林缜出问题?

他的面前,林缜接着:“我哥把伤转移给我。其实我们两个技能不是完全一样,我可以借用他的能力,他可以……”

借用林缜的生命。

燕危明知道林可能是自己第一次登楼以来一直并肩作战的朋友,在这一刻,也止不住冒出了怒气。

他们比林还早进入副本,林会想不到他们此刻也在千钧一发吗?黑袍人和恶傀就在身侧,稍微行差踏错一步,如果晏明光反应没有那么快,林缜或许在这猝不及防的伤之下,瞬间便会被恶傀撕碎。

林都已经是八十层的玩家,会不知道吗?

纵然林可能处于更危机的况,但这根本就把林缜当作一个备用的生命一样的举动,还是让燕危怒火中烧。

林缜却不在意,只是看一眼懵了的鱼飞舟,抬手,一把抹掉他嘴边的血沫,轻声说:“你愣什么?我还以为你知道……毕竟……毕竟我哥当初让你照顾我,就是为让你保证我的安全,方便他需要的时候用,免得没用上我我就死。”

“所以你到底想到怎么对付这个鬼东西了没有?”

这话问的是燕危。

燕危摇头:“隐约有一点头绪,刚才差点抓住了。”

林缜吃一口鱼飞舟送来的药,撑着要起来:“那你赶紧想,我和鱼飞舟再去撑一会。”

鱼飞舟立刻按住了他:“你在这边和燕危待在一起,我去就行。”

“别……”林缜咳嗽了一声,赶忙,“别啊,那一会小宠物想出来怎么办,我还在……还在这躺着,那岂不是太丢人?啧,那我在这个副本的贡献,不就……咳……不就只有打破玻璃抓只蠢乌鸦?”

燕危神猛地一顿,双眸中灵光一闪。他怔怔地眨了眨眼,喃喃自语般用着微不足道的声音轻声道:“……抓乌鸦?”

鱼飞舟的目光完全在林缜身上。他眉头紧皱:“但你真的不适合出手。”

四周,恶傀愈发逼近,已然有个实力不济的玩家支撑不住,瞬间被傀儡抓破了心脏,死亡的本我对应的善傀也在那一刻变成恶傀。

恶傀越来越多,越来越近,黑袍人撕扯般猖獗的笑声也越来越大。

燕危却缓缓抬头向头顶的玻璃穹顶。

善恶傀儡,大小城堡,真话假话。

这的一切,都有着对应的一面。

迷宫头耸立着一座城堡,城堡里头藏着一个小迷宫,小迷宫又藏着一座小城堡;城堡是个硬币,硬币头是乌鸦图案的地形,地形的玩家们拿着硬币,硬币上画着乌鸦;每个玩家都有对应的善恶傀儡,真假交织之间,还隐藏着现实与虚幻的梦境……

这些全都一一对应,正反相对,成双成对地出现。

除了……

燕危缓缓站起身,抬眸望着玻璃穹顶之外。

夜空中星月高悬,成片的乌鸦在城堡和迷宫上方徘徊,时不时飞过这一片唯一由大片的玻璃覆盖的穹顶。月色洒下,飞过的乌鸦挡住散碎的光影,洒下一大片零散的长影。混乱的打斗声还有黑袍人的笑声中,隐约夹杂着穹顶外乌鸦的啼叫,喑哑细弱地瘆入心间。

顺着燕危的目光方向,晏明光和善傀燕危同时看向穹顶……之外。

燕危缓缓开口,同晏明光还有善傀燕危一齐:“乌鸦。”

一切都是一一对应、正反相对、成双成对的。

除了乌鸦。

城堡内的小迷宫没有乌鸦。或者说,城堡之内就再也没有出现任何一只乌鸦。

此刻,不用燕危说,晏明光已然几步向前,拿起林缜放在身侧的长弓:“借用一下。”

林缜休息间还不忘来上一句:“……你们又懂。”

下一刻,晏明光拉满弓弦,长弓上现出十支长箭。长箭在他松手的瞬间,朝着穹顶的四面八方而去,顷刻间便射穿了穹顶!

黑袍人猖獗的笑声顿时停住了。

玻璃碎裂,本我燕危和善傀燕危同时捧起月轮。月轮发出淡淡的皎洁白光,在那些受伤或者身上挂着血迹的玩家身侧割裂出单独的空间,隔绝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随着大片玻璃洒下,徘徊在穹顶上的乌鸦猛地一转方向,双翅展动,瞬间飞进观星台里!

成片的乌鸦如同黑水一般从破裂的玻璃穹顶上倾泻而来,撞过燕危树立起的那些屏障,黑色的潮流绕过所有的玩家,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黑袍人附着的恶傀所在的方向。

她沙哑阴沉的嗓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和副本开始的第一个晚上,那些死在丛林迷宫的乌鸦啃食下的玩家们如出一辙的惨叫声。

大片的乌鸦倾泻而下,黑色的潮流带着交织的喑哑啼叫,同这撕扯般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折磨着人的耳膜。

不过片刻,那个恶傀的血肉便被撕扯了个干净,地上一片铺开的血迹。

可是这一,却再也没有另一个恶傀发出黑袍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楼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破解傀儡城堡最终谜题,终结傀儡城堡的悲剧根源,获得以下奖励:……。】

方才急转直下没多久,此刻却峰路转,副本在黑鸦的潮流中结束。众人皆是一愣,许妙妙都傻眼了。

林缜被鱼飞舟扶了起来,苍白着脸,还不忘打趣道:“小宠物的小妹妹,我们很靠谱噢。”

“被乌鸦啃噬才是彻底死亡……你是怎么想到的?”

眼前,黑鸦将黑袍人啃食殆尽,那些恶傀全都失去了操控,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任由黑鸦蚕食。有的乌鸦撞击着月轮割裂出来的屏障,燕危面色一白,沉声道:“为什么只有观星台全是玻璃?这个游戏是公平的。”

游戏是从玩家进入丛林迷宫开始的,乌鸦也是游戏的执行者,乌鸦对于所有游戏的参与者来说都是公平的。它们会蚕食玩家,自然也会蚕食黑袍人。

但打破玻璃,如果乌鸦没有对黑袍人动手,那么对于本来就和恶傀缠斗在一起的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要打破玻璃,必须有十成的把握。

乌鸦必然是破局关键。

要打破真假交织善恶相对外嵌套的局面,只有找出相对中唯一不想对的东西。这个副本里,一切的意象,只有乌鸦是没有复出现的。它们只徘徊于城堡外围,在城堡里的黑袍人根本接触不到。

为什么要把乌鸦完全隔绝在外?

乌鸦会啃噬受伤的玩家,放进来岂不是更能增加混乱与血腥?

当初在小迷宫,那只林缜单独抓进来的乌鸦出现的时候,女人当场说不出话来,并不是因为燕危留的先,而是因为突然出现的乌鸦。游戏是公平的,玩家们怕乌鸦,黑袍人也怕。她连绞肉机都可以随意进入,杀不死,什么都不畏惧,却单单害怕乌鸦,只能有一个原因。

乌鸦克制她的不死。

答案早在副本开始的那一刻就告诉他们了。

——“他是个出生不详的人。”

——“他的母亲在荒郊野外生下他,因为失血过多昏迷在丛林迷宫中。鲜血沾染土地,周围草木腐蚀,他的母亲被成片的乌鸦吞噬血肉而死。可他在草地上足足哭了三天,乌鸦为他啼叫,丛林为他枯萎。”

出生不详,黑袍人根本没有母亲,这个故事只是一个破碎的意象,象征的是自称“艾斯母亲”的黑袍人。

“被成片的乌鸦吞噬血肉而死”便是破局的方法。

眼前,一个望不见底的黑色阶梯从星夜中蔓延而下,穿过破碎的玻璃穹顶,延伸到了玩家们的面前。

所有玩家赶忙踏上阶梯。

眼见一个个人影消失在黑色长阶之上,燕危转头看向晏明光。

他说:“我走上去,一切就不一样了。”

“我在楼内世界等你。”

燕危想了那么久的记忆,这一切却突然有些不想往前走。他说:“我以前登楼,和现在像吗?”

“一模一样。”

“我以前的目的是什么?”

“走上去你就知道。”

“但我想听你说。现在的我,目标只是登楼,想起来从前的那些,我似乎没有太多的目的,是因为我曾经的目标失败吗?”

月色鸦影之中,晏明光顿了一下。

“你想毁灭楼的秩序,让这一切不再存在。”

可是楼现在还好好的,维持着这一切的运转。

燕危摊:“那看来我失败。”

他们周围已然完全没有人影。浓浓的血腥味中,月色洒下,黑鸦在周围萦绕,撞击着燕危和晏明光身侧,乌泱泱的,仿若压在人心间。

燕危走到晏明光的面前,下巴轻抬。

他的双唇刚刚触上晏明光的下巴,男人似乎僵了一下,下一刻失控一般猛地一拉他的肩膀,他整个人都拉进怀。

这一次的吻猛烈而急促。

燕危只是感受到这人的温热,还未反应过来,晏明光便克制地松开他,退后一步道:“上去吧。”

燕危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微微有些湿润的嘴角,耳尖骤然变得通红。

他红着脸笑:“行,我上去了,去我的记忆,晏老师你以前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伪君子。”

他转身,在晏明光的目送之下,毫不犹豫地踏上这望不见底的黑色长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