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迷惑(1/1)

含烟光荣地迟到了。

英语老师以为她故意翘课,撅断了一根粉笔,往她身上扔。

后面滚出教室的四十分钟,含烟充分认识了这位英语老师脾气暴到什么程度,站在走廊,时不时就听见她尖锐的怒吼,几乎戳破耳膜。

她回班时,全班都向她行以注目礼。同桌要死的表情都有了:“完了完了,你以后肯定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她把另一罐可乐给了同桌:“好像不太凉了。”

“喂喂喂,你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同桌觉得她真是个奇人。虽说最初好感始于颜值,但相处久了发现,她是个行事不计后果的人。并非鲁莽,而是在明知后果的前提下仍要这么做,她拥有这个年龄段所无法轻易拥有的随性,这一点就很让人羡慕。

同桌泄气似的盯着数学题,懊恼地揪了把头发。

好不公平啊。

*

周一,有对早恋的情侣在树林接吻被抓了,升旗时当着全校师生一千多人的面做口头检讨,女声脸皮薄,刚念没几句就开始哽咽,主任到底还是顾及女生面子,最后让她先走,只留男生留下来挨批。

男生桀骜不驯,嘴上说我错了,却没表现出半点错误的自觉。

“哎,又是一对被活活拆散的有情人。”

说话的空隙同桌悄悄瞥了眼心上人,两根手指搅在一起。

“你很喜欢他?”

“嗯。”撇了撇嘴,然后忧愁地叹气,“但是我爸妈不让我早恋,要是被发现了就该打断我的腿了。何况……”何况,就算她表白了,人家喜不喜欢她还不一定,万一对她没意思就惨了,她得伤心死,估计和周至比也好不到哪去。

她泄气地想,要能变性该多好,大大方方追自己喜欢的人,不至于怀揣一腔少女心事,整日战战兢兢。

显然,这些是含烟不能理解的。她启唇,刚要说什么,感觉到台下传来一阵骚动,念稿声,如汩汩清泉,干净、清澈,从话筒中传出。

主任是怎么介绍他的,高二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听周围的议论才知,若有全校大型会议,他每次都是作为压轴演讲的那一个。

纸张翻动哗啦作响,无非是鼓励学习劝勉之类,官方不含情绪,含烟终于缓慢抬眼,他声音还继续:洛威尔曾说,一切书籍不是刀剑,就是梦幻;你可以用语言进行杀戮,也可以用语言进行迷惑……

迷惑,进一步乱心,下面一排小字,怎会看不清了。

主席台上的少年突然停顿,念错了行段,除了他,谁都没有察觉。删减一段,很快结尾,他稍稍俯身,向众人鞠躬,在主任欣慰的目光中走远。

同桌怼了怼含烟,瞧着他离开的方向。

“温屿他刚才是不是看这边了呀?”

回眸,她笑意浅淡:“不知道。”

“是么。”同桌揉揉眼,企图缓解一夜刷题的疲劳,“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

隔天英语课,含烟已经做好了与罚站做斗争的准备。可等瞟见讲台上站的年轻男人后,她呼吸都停了,差点没控制好表情管理。

他是属年糕的吗?跟她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男人西装整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本正经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叫顾余,叫我顾老师就好。原先的英语老师因为家里有事临时请假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由我暂代你们的英语课。”

“顾老师,你长得好帅啊!”

“顾老师,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顾老师,其实长期代课我也没意见。”

哪帅?

初中还没毕业。

他,呵呵,除了英语门门零蛋。

哪来的勇气敢帮人代课?

含烟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无语凝噎。指不定靠家里动了多少关系,有病的家伙。

“班里的课代表是谁,请问能举一下手吗?”斯文败类,倒装得有模有样。

话落,一个鹅蛋脸女孩举起手。

他笑容友好:“麻烦你去办公室数够五十张卷子。”

女孩点点头,耳尖泛红晕。

新来的老师,感觉很温柔。越想越羞涩,头放低,不敢和他对视:“好…那顾老师,还用拿别的吗?”

“不用了。”

“哦。”

继续装,把泡妞的那套用到课上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半点脸都不要。

含烟在后排剜了他好几眼。

*

“顾余…”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出声打断,靠着办公桌,吊儿郎当地说,“我就来玩两天,体验一下高中生活,很快就走。再说——”

他抱着胳膊,凑近,笑眯眯得不怀好意:“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含烟说不过他:“随便你。”

“我就一直纳闷…”手,逐渐上抬,拾起她肩膀的一根头发,“你待得好好的,不愁吃喝,怎么就突然…”

含烟推开了他,眼含威胁:“再动手动脚我不介意帮你把手砍了。”

顾余流露一副受伤的神态:“你个睡完抬屁股走人的渣女…”

“报告。”

含烟心里咯噔一跳,这回想要扒他皮的念头都有了。女人堆里混出来的顾少爷,总改不掉风月场上的毛病,动不动就把暧昧的词句挂在嘴边,她只愿身后的少年没听见那句引人无限遐想的话。毕竟师生间的私情听着就够刺激,更别提掺杂了肉体关系。刚出师就流年不利,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

轻风带动她的头发微微撩起,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 相距一步之遥。道清来意,是找主任拿竞赛报名表的,顾余指了一处,他翻到后就走了,自始至终没分给第三个人多余的眼神。

挫败感会有吗?一点点,和她往日的游刃有余相比较。

但他某种程度上的忽视让含烟松了口气,隐隐产生一股侥幸,当时她和顾余的说话声并不大,两边还隔着一扇门…往坏处想,就算听到能怎样,顶多对她的印象分打个折扣,但办法又不是只有这一种。

她没理会顾余,直接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