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旅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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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度尼斯将特拉斐尔留在身边,教会他识文断字,因为他的老师和这时候的大多数法师一样更专注于研究,没有什么教人识字的耐心。

学生进塔之后基本靠自学来领悟各种魔法知识,他们可以自由阅读老师向学生们开放的那些典籍,有时老师心情好或是比较欣赏谁也会教授他们一些详细的知识,或是带着他们一起做研究。学习条件比外人想象中更加严苛,因此能够顺利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者的学徒才少之又少,这种教授方式直到特拉斐尔开始授徒之后才开始慢慢变革。

雅度尼斯还带着带着特拉斐尔四处旅行,他们一起看过了辽阔的大海,看过苍茫的雪原,看过巍峨的高山和纵横的峡谷,还有大大小小或繁华或荒凉的城镇。

他们不在任何地方停留,他们像流浪一般旅行,风餐露宿却自由快乐。

特拉斐尔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快活的生活,每一天都在他的生命里画进绚烂又精彩的一笔,他发自心底的感激与依恋着雅度尼斯。

雅度尼斯很少说关于自己的事情,但相处久了特拉斐尔也慢慢地了解了他。他灰白的左眼已经瞎掉了,但右眼依旧清澈深邃。他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年轻,他还不到三十岁,但是他却犹如一个通晓世间一切真理的长者。

他懂得很多,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他不了解的事情。他甚至能说出每一块石头曾经历过的历史,这些故事都波澜壮阔得犹如史诗。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对特拉斐尔讲述,他温柔又渊博,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镌刻在他的眼角眉梢,特拉斐尔曾无数次地猜测这些痕迹背后的故事,却得不到除了温柔笑容之外的任何回应。

他们从未为衣食发过愁,雅度尼斯虽然总穿着灰扑扑的袍子,但他比看起来更有钱。他总说:“特拉斐尔,你应该在你被关进高塔之前看更多的风景,将这个世界了解得更多一点。而当你看的越多,你就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这世界上极其渺小的一个存在。大部分时候,你的喜怒哀乐甚至无法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你的一切,在这广阔的世界里都仅仅是极其微不足道的一个点,这一点也终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

“你也会消失吗?”特拉斐尔问道。

“是的,”雅度尼斯伸手拍拍他的头说:“你,我,每一个人最终都会被遗忘,然后就会完全被历史所湮埋,什么都不会剩下。”

特拉斐尔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说:“你说的并不是完全正确,就像你给我讲过的那些故事和沿途听到诗人们的咏唱,那些伟大的勇者圣人和国王,他们的事迹和名字就被人们所铭记,即便历经千百年仍不曾被遗忘。”

“那毕竟只是极少数,这千百年来又有几个人能像这样留下自己的痕迹呢?”

“我会做到的,”特拉斐尔紧握雅度尼斯的手,看着他那只深邃到让人颤抖的右眼,说:“总有一天我能让我的名字随着人类历史的前进而永远被流传,你也将与我同在。”

雅度尼斯抿了下嘴唇,说:“这很难。”

特拉斐尔依旧紧盯着他不放,说:“但你曾经说过,未来的命运虽然是既定的,但它的发展将超出所有人的预期,而你如今已经失去预测未来的能力,那么也无法否认我的未来存在这种可能性不是吗?”

“你说的对。”雅度尼斯微笑点头:“你命运未来的线如今有谁能看见呢,也许你真的能够做到这样呢,不过我想我已经不可能了。”

“总有办法的。”特拉斐尔说。

“你是个好孩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雅度尼斯笑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特拉斐尔的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如果可能,我想带你乘船远渡重洋到别的大陆看看。”

“别的大陆?”特拉斐尔问。在这个世界里大陆有好几块,统称大陆,但每个大陆也有自己的名字,他们所在的大陆名为奥泽维娜大陆。不同的大陆通过航海往来,但毕竟相隔汪洋大海,不仅出航时间久,海上各种风险也很大,所以几片大陆之间往来并不算多。但这不多的往来也足够各个大陆上的居民们知晓其他大陆的存在了。

雅度尼斯的笑容变得忧郁,他说:“但是时间不够,已经来不及了。”

特拉斐尔担忧地看着他,他有时会说这样的话。特拉斐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隐隐能感觉到他在等待着什么。但这具体又是什么,特拉斐尔一无所知也毫无头绪。

尽管不能去航海,特拉斐尔也被带领着看过了许多他只在故事中听说过的事物。

他们在远处偷看过兽人打猎,经历过树人的迁徙,参观过矮人的地下堡垒,遭遇过地精抢劫与偷窃,还在森林深处的精灵之都外徘徊,看着那些美丽高洁的智慧生物带着一脸高傲从他们面前走过。

就这样,特拉斐尔跟在雅度尼斯身边过了三年,当初瘦弱的少年已经变成英俊的青年。三年来特拉斐尔不愁吃喝营养充足,之前似乎是被压制成长的身体迅速抽条,原本不到雅度尼斯胸口的身高此时也快要赶上雅度尼斯。只是似乎当初是被饿的狠了,即使他身高变得高挑,体型依然消瘦。

他们此时正坐在前往阿蒂隆的马车上,那是雅度尼斯曾经求学过的法师塔,以法师塔主人水系法师乔纳多·阿蒂隆的姓氏命名。

三年过去,雅度尼斯终于停止了带着特拉斐尔旅行的脚步,决定把他送进法师塔,让他开始正式学习魔法知识。

对于这个早就决定好的提议,特拉斐尔突然开始抗拒起来:“为什么我不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呢?你懂得那么多,难道不能当我的老师吗?”

“我当然不行,我没有资格授徒,也不能教导你什么。你跟在我身边,永远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施法者。”雅度尼斯依旧温和,只把特拉斐尔的抗拒当做迟来的青春期的任性。

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特拉斐尔心里是真的难受,他早就把雅度尼斯当做自己最亲密的人,他不仅救了他,更是给予了他那些几乎从来没在亲人身上体会过的温暖。虽然不对亲人抱有任何怀念或是希望,但他仍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雅度尼斯是他的兄长或是父亲,这些由血液相联系的羁绊,即使分离也无法斩断。

“只要有了交集就有了羁绊,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依旧如此亲密,不是吗?”对于特拉斐尔的烦恼雅度尼斯如是说:“分离总会到来,两条紧紧缠绕的丝线也会因为长度不同而在某一点分离,何况是无常的命运呢。”

“离别或是相遇,都是两条命运轨迹的相交,都是这世界的馈赠。”雅度尼斯温柔地安慰道。

安慰的话语也无法让特拉斐尔坦然变面对近在咫尺的分离,一路上他都闷闷不乐。看着窗外,特拉斐尔突然问道:“我们还会见面吗?”

雅度尼斯扭头看着他后脑上刚好到脖子的黑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微笑着开口:“也许吧。”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沉默的忧郁蔓延在每一个角落。特拉斐尔知道自己应该再多看雅度尼斯几眼,多说几句话。但他不敢回头,他怕一看到那只湛蓝的眼睛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他不敢开口,他怕一发出声音就是伤心的哽咽。

“你是个大男孩了,”雅度尼斯先开了口,他抚摸着特拉斐尔的头顶说:“我最后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特拉斐尔不解地回头,雅度尼斯却没有马上开始讲述,而是轻敲车前窗让车夫勒停马车,然后拉着特拉斐尔下了车。

一路上车所行至之地一片荒凉,他们停下来的地方却有一座城,一座犹如死亡一般的城。历经风霜的城墙依旧完好,不见炮火攻城痕迹,仿佛马上就会有士兵出来站在城墙上放哨。宽阔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可以想象它曾经的繁华。但此时它就是一片死寂,城墙周围一米内寸草不生,墙上画着古怪的图案彼此相连,紧紧围绕着城墙,就像一个套在城墙上的大环。

只要看一眼,就让特拉斐尔背后寒毛直竖。他倒退两步不敢离城墙太近,他问:“这是什么?”。

“这是死亡之城。”雅度尼斯说,越过特拉斐尔向城墙走去,仿佛感觉不到那股阴森气息一般伸手碰触城墙上的图案:“这就是我要给你讲的最后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