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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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以为陆城要挣扎纠结一番,没想到他一表达完谢意,对方就关灯上床,动作非常自然,不见半点生硬。

被窝里的暖气只能驱除顾长安身上的寒意,旁边的人身上的浓重阳气却能温暖他冰冷的灵魂,他无意识的发出餍足的声音,像是吃了一顿大餐。

陆城听见了,面色黑了几分,有种自己正在被一头野兽大口大口啃食的错觉,不算错觉,阳气确实在一点点流失。

被啃食就算,对方还是个贪得无厌,不知感恩,阴险狡诈的小东西。

昏沉的夜色被厚重的深色窗帘遮挡,房里静悄悄的,顾长安长这么大只跟吴大病同过床,也只是少数情况,一人一头。

这么跟别人同床共枕还是头一回,距离太近,已经跨进了安全区,很不自在。

况且吴大病是顾长安的亲信,他把对方当亲兄弟对待,对方亦是如此,他们是那种哪天各自成了家,都可以凑在一起过年过节的关系。

这人不是一回事。

顾长安心想,看陆城那个高人一等的样子,肯定也不会跟谁同睡,那身贵气刺的他眼睛疼。

同样拥有不符合科学的能力,他含|着旧木勺出生,对方含|的是金汤勺,区别一天一地,归根结底还是要从老一辈算起。

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什么个状况。

黑暗中忽然响起陆城的声音:“你动什么?”

顾长安背上痒,他蹭了蹭没用,改成用手抓挠:“你管我动什么。”

陆城没人情味的说:“再动一下就出去。”

顾长安不屑的轻嗤,他继续抓背,抓舒服了以后懒洋洋的打哈欠。

身侧的床突地陷下去一块,温热的气息扑来,顾长安猝不及防的被笼罩进去,他屏住呼吸,整个后背僵硬。

陆城的唇角一带,他轻笑:“呵……”

嗓音磁性且悦耳。

顾长安没出现传说中的耳朵怀孕那种离奇状态,只觉得那一声笑里全是嘲讽,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一绷,下意识的反击,结果就在张口的时候将对方的气息吸进肺腑。

“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陆城半阖着眼帘说:“不能靠?”

顾长安二话不说,直接在被窝里抬腿踹了过去。

黑暗对陆城来说,如同白昼,视线如常,他轻松拦下了青年踢过来的那只脚:“大晚上的,你在长辈面前调皮个什么劲?”

“我靠,长辈?调皮?这都什么鬼东西?”顾长安一口老血冲到嗓子眼。

陆城将青年的脚挥开,口气冷淡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的年纪比你大,而且大很多。”

他躺回去,把被子往上拉拉,闭上双眼说:“睡觉,还有,不要乱动。”

顾长安面朝着天花板:“比我还要大很多?你不是人?”

陆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我是不是人,跟你并没有关系。”

顾长安扯了扯一边的嘴角,漠然的说:“也是,我管你是不是人,关我屁事。”

陆城翻身,把背对着他,懒得开口。

片刻后,顾长安把乱七八糟的情绪抹掉,他推推旁边的男人,“等会再睡,我做的那个溺水的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没有声响。

当没听见是吧,顾长安无声的冷笑,他拿出打火机啪嗒按开,就着一簇火苗看男人的脸。

陆城眼睑下的眼球动了动,他睁眼,眼眸幽深似一片夜空,打火机的火苗跳跃着,映入他的眼里,像是有星光闪耀。

对视两三秒之后,顾长安的脑子里蹦出立春说过的话,她说这人的眼睛好苏,像是会说话,里面有很多感情,看谁都仿佛在看情人。

顾长安被恶心的投降,他丢掉打火机,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完左边搓右边:“能不能别总是这么gay里gay气的?”

陆城冷不丁的切换了个频道,无缝连接:“鬼是不能驱的,只能驱除念。”

顾长安快速进入他的频道:“念?”

“怨念,恶念,执念,爱念等。”陆城轻描淡写,“每一种情绪超过正常的那个度,都会变成念。”

顾长安躺进被窝里,姿势随意且放松:“那怎么让停留在阳间的鬼离开?”

陆城的薄唇轻挑:“自愿。”

“自愿?”顾长安匪夷所思,“阴间不管?”

陆城动了动薄唇:“我还没死,等我死了,我问了阴间的管理者,再上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真到了那时候,就别上来找我了。

顾长安又按打火机,火光照的他脸泛着淡淡的幽蓝色,陆城不仅仅是阴阳眼,还有通灵的能力,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计算的光芒。

一只手伸过来,将顾长安的打火机拿走,准确无误的丟到了离床有一段距离的桌上,发出“砰”一声响。

顾长安愣了愣后笑起来,黑暗竟然对这人没有丝毫影响,有意思,他单手撑着头:“喂,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个梦的事。”

陆城闭着眼睛:“我只是来帮你渡劫的,其他的,我不管。”

顾长安斜眼:“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举手之劳?”

“的确如此。”陆城很无情的说,“但是我并不想那么做。”

顾长安的太阳穴跳了跳,他扳过男人的肩膀,把挤出来的笑脸给对方看:“帮我个忙。”

陆城撩起眼皮看过去。

这世上有的人生来就适合当个骗子,譬如面前这位,明明是在装模作样,一肚子的坏水,城府深,心思多,却让人以为是真情实意。

顾长安挑挑眉毛:“你来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吧?这样,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如何?”

陆城沉默不语,像是在考量这场交易合不合算。

顾长安跟一王婆似的卖力推销自己:“对付鬼,我不行,但论对付人,我比你在行。”

陆城说:“成交。”

顾长安舒出一口气,有这句话,后面就好办了:“说吧。”

耳边有轻微声响,是零食袋被拆开的响动,顾长安侧过头说:“橡皮糖?你睡前不是不吃东西吗?”

“被你烦的,打算破例。”陆城边吃边说,“白天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人屋里有鬼……”

顾长安激动的打断:“操!果然有!”

陆城说:“你来。”

顾长安呵笑:“看你这话说的,我哪儿能来啊,还是你来吧。”

他听着耳边的咀嚼声音,按耐不住的舔||唇:“吃独食多没意思,给我来点儿,我陪你吃。”

陆城不给,慢悠悠问:“糖重要,还是事情重要?”

顾长安心里mmp,嘴上笑着说:“当然是事情重要,你接着说。”

陆城吃完一条橡皮糖,从袋子里拿了一条吃:“当时你抱着那个女人进去的时候,鬼就在院子里,门是她关上的。”

顾长安啧了声,难怪那时候感觉阴风绕脖,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续:“然后呢?”

陆城说:“没有然后。”

“……”

顾长安捋了捋发丝:“是男是女?”

陆城说:“女。”

顾长安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留在她家里,你们有没有过交流?”

陆城答非所问:“人只是对未知充满畏惧,谈到鬼魂就一副要吓尿的样子,其实人才是最可怕的,很多鬼魂都很弱,受到了阳间的诸多限制,也没多少生前的意识,靠各种各样的念留在阳间,只是样子保留了死时的模样,看起来吓人,有些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还在原来的生活轨迹上行走。”

顾长安蹙眉:“你是说,那只鬼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陆城来一句:“那只是举例。”

顾长安翻了个大白眼,这人真的是来帮他的,而不是来专门给他使绊子?

“那个女人最近一直跟鬼待在一起,吸收了很多怨念。”陆城说,“你靠她太近,沾到了一点,晚上才做了那样的梦。”

顾长安吸气:“照你这么说,那她岂不是天天晚上睡觉都……”

陆城淡淡的说:“不然怎么会不人不鬼?”

顾长安突兀的问:“你会画画吗?”

陆城说:“还算精通。”

顾长安下床开灯,将纸跟笔递过去,让陆城把鬼的样子画出来,他瞥一眼对方手里的橡皮糖,咽咽唾沫说:“你先画着,我去下个面吃。”

“给我也下一碗。”

陆城抬眼,看过去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家不成器的小崽子:“不要放奇奇怪怪的东西,料酒生抽麻油什么的我都不要,就要汤跟面,好吗?”

顾长安阴着脸甩门出去。

等到顾长安熄火,陆城也搁下了笔,完成了。

顾长安进屋拿起桌上的纸看,从专业方面来说,确实是个内行人,线条利落流畅,形体的比例跟神态都挑不出毛病,但抛开专业就……

脖子上面顶着一个框框是什么意思?顾长安把纸按在男人面前:“人脸呢?”

陆城捞面条吃:“我是脸盲。”

“除了脸,其他的我都给你画出来了,要是你还是一无所获,那纯碎就是你脑子里进水了。”

顾长安两手撑在木桌边缘,弯下腰背看男人:“面好吃吗?”

陆城眼皮不抬:“你在面里吐口水了?”

顾长安嗤笑:“那种脑残的行为只有脑残才会做。”

“确实。”陆城吹吹筷子头上的面条,“要是你吐了,我们就等于是间接|接||吻。”

顾长安抽搐着脸后退几步,妈的,这人有病。

快三点半的时候,院里的鸡棚里有轻响,两三只鸡出来喝水吃食,等着黎明的到来,顾长安跟陆城躺回了床上。

顾长安拽被子,陆城身上一空,他将被子拽了回来。

紧接着,顾长安又拽:“我一只脚在外面。”

陆城不冷不热的说:“你要不把两条腿叉那么大,那只脚也不会在外面。”

顾长安“腾”地坐起来,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盯上男人,脸沉了沉又咸鱼般的躺回去,明天一定要晒被子,洗床单,这是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天是个阴天,乌云密布,大风肆虐。

顾长安那脸跟天气一样,拉的老长不说,还阴沉沉的要滴水,他床上的被子依旧是潮乎乎的,柜子里有两床被子,都是老头生前盖过的,有一股子刺鼻的霉味,不晒没法盖。

大缸里有条鲫鱼跳了一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它的肚子里飘了出来,是隔壁的陈阳。

“我晚上要跟几个同事吃饭。”

“玩什么啊,我上班累得要死,哪儿还有精力玩,吃完饭我跟他们去网吧打个游戏就会回来。”

顾长安在院里放了个缸,吃不完的鱼丢进去,街坊四邻的谎言都在鱼肚子里,包括从他家门前经过的路人说出的谎言,他一个都没取出来过,没有多大价值。

今天也是凑巧,顾长安刚听完陈阳的谎言,他就跟妻子带着三四岁的儿子上门,说要去亲戚家办点事,不方便带着儿子,问能不能放这儿,帮着照看一下。

顾长安啃了口苹果:“十一点前能回来吗?我下午要出门。”

陈阳脸上堆笑:“可以可以,麻烦长安了啊。”

边上的女人是他妻子胡娟,长得挺漂亮,身材保持的也好,气质很不错,看不出来是个孩子的妈妈。

别人家锅里的饭菜总是比自家锅里的香。

顾长安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陈阳跟胡娟身上穿梭,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听过胡娟的谎言,跟陈阳说的,说他要是在外面找小姐,记得要戴t,如果没戴,就请一定要告诉她,她怕死,不想沾到那种病,她还说她会跟他离婚。

既然是谎言,说明胡娟当时心里就不是那种想法,或者说不够坚定。

类似的谎言顾长安不止一次听到,都是胡娟跟陈阳说的。

夫妻两口子在一块过日子,时间长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胡娟心里应该有数,只是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夫妻之道顾长安不懂,也没想去研究,跟他没什么关系。

谎言不分国度,也不分性别职业年龄。

当小男孩盯着顾长安手里的半个苹果,嘴巴甜甜的说“长安哥哥,你好帅”的时候,缸里随后就有相同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

顾长安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这分明就是大实话,怎么会是谎言?难道他不帅?

他的手肘撑着腿部,前倾上半身凑近小男孩,苍白精致的脸上挂着笑:“真的假的?”

小男孩小鸡啄米的点头:“真的真的!长安哥哥真的很帅!”

顾长安又从鱼肚子里听到了一样的话,他洗了个苹果给小男孩:“告诉哥哥,你为什么要撒谎?”

小男孩捧着苹果,美滋滋的啃了起来,没有搭理大哥哥。

左后方响起陆城揶揄的声音:“为什么撒谎你不知道?我想比起哥哥,小孩更想叫你姐姐。”

“……”

顾长安右手一扬,将苹果核丢进不远处的垃圾篓里,他看着男人,镜片后的眼睛里寒光四射,要在这儿住多久?两个月,三个月,半年?

怕不是大劫还没来,他就已经被气死了。

陆城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扣着大衣扣子:“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

顾长安不关心他去哪儿,只关心跟自己有关的那部分:“什么时候跟我去张龙那儿?”

“明天。”陆城睨了青年一眼,“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是不会接的,超过三个我直接关机。”

“想太多。”顾长安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你叫我打,我也不会给你打。”

陆城给了一个“那最好不过”的眼神。

又有邻居上门,左手拎着两刀腌肉,右手是一串腌鸡腿,用绳子串在了一起,那色泽看着就很有食欲。

顾长安尚未有所动作,陆城就已经面带笑意的接到手里,语气温和的道谢,那身高贵优雅搭配着腌肉跟鸡腿,显得极其格格不入,却还要搞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

真不知道谁比谁虚伪。

陆城一走,院里就安静了下来,风声越发显得苍凉寂寥,这座老宅活像个坟墓,里面住着未亡人。

“哎。”

顾长安揉了揉小男孩乌黑的锅盖头,娃儿,还是你这个年纪好啊,无忧无虑,长大了没意思,突然不长了更没意思,感觉自己像个怪物,被大自然抛弃在外。

顾长安撕了几张废纸折好纸板,跟小男孩一人一半,他俩在屋里玩了一个上午。

陈阳跟胡娟一回来,顾长安就把孩子交给他们,转头顶着冽风去了张龙那边,离的挺远,打车的价钱一点都不亲民。

大中午的,老大爷还在街角擦鞋。

顾长安买了两个肉夹馍过去,给老大爷一个:“这是热的,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大爷用粗糙的手去接,嘴里一个劲的说谢谢。

顾长安找了个避风的地儿站着:“大爷,你怎么这个点还不回去?”

老大爷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回去也是一个人,锅碗瓢盆都是冷的,不想弄饭。”

顾长安吃掉嘴里的肉夹馍:“家里人呢?”

“都在外头。”老大爷叹口气,“原先儿子儿媳把孙子丢给我带,有孙子跟着我,陪我说说话,这每天多的挺好,前段时间儿子儿媳把孙子接走了,我就出来支了个摊,不想在家里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死气沉沉的,闷。”

说着,他又叹:“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年可活,支个摊赚点家用,说不定还能给孙子攒点儿买小玩具的钱。”

顾长安笑着说:“大爷跟孙子感情好。”

“我孙子可乖了。”老大爷浑浊的双眼里满是慈爱,边说边比划,“他身体不好,个头这么点高,小脑袋瓜子机灵,别的小孩都比不过他……”

顾长安听着老人夸赞自己的孙子,神情骄傲自豪,他没打断,听完才开的口:“将来会是个有出息的人。”

老大爷乐了:“将来什么样还要等将来再说,不过啊,我孙子只要不学坏就差不到哪儿去,他打小就聪明。”

顾长安顺势说了几句,他笑道:“今天的生意看起来不错。”

“比昨儿个要好。”

老大爷脚边放着好几双鞋,刚才顾长安过来时他正在擦一双蓝色的高跟皮鞋,鞋的一侧还各有个蝴蝶结配饰,挂着小链子,风一吹,哗啦响。

顾长安留意了一下,发现那几双鞋都是八成新左右,没怎么穿过,他随口问是谁放这儿的。

老大爷脱口说:“这都是给死人穿的鞋。”

似乎是无意间说漏了嘴,他突然不笑了,把手里的肉夹馍往木箱子上一放:“小伙子你也不要问了。”

顾长安哦了声:“这样啊……”

镇上的确有这样的风俗,哪家死了人,会准备几双鞋陪着下葬。

顾长安跟老大爷聊了一会儿就往里走,七拐八拐的拐到张龙家的那条巷子,柳翠芳还是不在家,右边那家竟然也没人。

附近有刑警在走访调查,队长也在,是个女的,三四十岁,长得英气干练,顾长安认识,他在对方发现自己前撤离。

第二天,顾长安跟陆城一块儿去的,柳翠芳依旧没回来,看样子是不打算管闲言碎语,要在钱飞那儿住下来了。

右边那家有人。

顾长安这一趟来的目的就是搞清那个鬼跟女人的关系,张龙的死她有没有参与。

知道这家有鬼,顾长安从进门开始就绷着神经末梢,他走进堂屋的时候,随意的看了下摆在墙角的鞋,愣住了。

摆在最外面的,就是昨天顾长安在老大爷鞋摊上看见的那几双鞋。

“哒哒哒——”

有高跟鞋的清脆声响从一侧靠近,顾长安寻声望去,发现女人脚上穿上不是那双破旧的凉鞋,是一双蓝色皮鞋。

两侧各有个蝴蝶结配饰,垂下来的小链子随着她的走动哗啦响。

皮鞋不合女人的脚,小了,脚后跟的皮被挤的皱了起来,红了一大块,看着像是破了,她却走的很高兴。

顾长安的脑子里浮现出老大爷说的话,顿时就有一股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瞬间笼罩全身,如遭冰水,他打了个冷战,无意识的往陆城所站的方位靠拢。

陆城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一言难尽。

顾长安的视线落在女人身上,若无其事的笑:“你脚上的鞋……”

女人低着头,不停用手把头发往脸颊边弄,红色胎记依然看着骇人,她轻咳几声,嗫嚅的说:“别人送的。”

顾长安说:“小了。”

“嗯……”女人的头埋的更低,脚也往后挪,嘴里语无伦次,“我,我看鞋漂亮,我没穿过这么漂亮的鞋,穿着疼也比凉鞋好。”

说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陆城始终沉默,但他的存在感太强,无形中散发出可怕的气场,女人一边咳,一边胆怯的偷偷看两眼。

见女人挪步靠近青年,眼里露出心安的情绪,陆城无声的讥笑。

人容易被表象迷|惑,看着是人畜无害的兔子,有时候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

顾长安短暂的一琢磨,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问身旁的女人:“你昨天是不是拿着鞋去了街角的鞋摊那里?”

女人刷地一下抬头,似是没想到他会知道。

“我昨天路过了那里,觉得你的鞋有点眼熟。”顾长安的嘴角上扬,脸上是没有丝毫攻击性的笑容,嗓音也是轻柔的,“你很适合蓝色。”

女人又把头低下去,竭力压抑着咳嗽声,像是怕被厌恶。

陆城冰冷的目光扫向青年,这时候你调什么情?

顾长安面露鄙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情了?脑子里能不能装一些干净的东西?

陆城突然看他的身后。

顾长安的脸色僵硬,用口型问:“是鬼?”

陆城一言不发的将视线挪开了。

顾长安克制住暴躁的情绪,他阔步走到男人那里,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女人很小声的说:“我脚大,鞋……咳,鞋我穿着不合适,我表妹可以穿,等她下次来了就可以穿了,咳咳。”

顾长安眼里的情绪瞬间敛去,摆出好奇的表情:“你表妹?”

女人嗯了声。

顾长安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的询问:“她在哪?”

大概是不明白顾长安为什么会问,女人看了他一眼才说:“在城里打工。”

顾长安问道:“她之前来过你这儿?”

“来过,住了些天。”女人看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语气里有些落寞,“后来又走了,回城里了。”

她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就,就表妹不怕我。”

顾长安又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女人第二次抬头看他,眼里充满了疑惑不解,却没有躲闪跟心虚:“十几天前。”

顾长安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她那天穿的什么衣服?”

女人一边回想,一边描述,费了番功夫。

顾长安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女人描述的衣着打扮跟陆城画的几乎一样,屋里的鬼就是她表妹。

他求证的去看陆城。

陆城对顾长安昂昂首,算是回应。

顾长安看着女人的目光透着审视,她不知道表妹已经死了,死后还变成孤魂野鬼在她身边飘荡,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去阴间投胎。

“你表妹跟张龙关系怎么样?”

“很,很好。”女人捂住嘴巴咳嗽,她瘦的皮包骨的身子大幅度颤动,脸上没有被胎记覆盖的地方也因此变得通红,“咳咳……她要是知道……知道张龙死了……咳……会很伤心。”

顾长安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陆城也没出声,视线落在女人左边位置。

屋里忽有阴风阵阵,顾长安抓了抓脖子,装作随意的问女人:“对了,你昨天拿鞋去鞋摊的时候,有没有跟大爷说鞋是给你表妹的?”

女人停下咳嗽的动作,点了下头。

顾长安的脸色变了变,大爷说鞋是给死人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