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寻蛇打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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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比风冷,雪比剑冷。

一剑下去,空空。

又是飞雪,应了初冬之景。

快剑舞成冰轮,劈散了飘飘残雪。

最后一个仇人,消失了。

那么,仇报完了。

恨,是不是该消了?

梅小燕不知道,他只觉得心底更加落寞,无人能懂。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懂,也从来没懂过。

春佳?

小燕猛回头,不见了万千蜂儿的踪影,也不见了婷婷玉立的春佳。

“我师妹呢?”小燕揪住白衣人的衣襟,破声大喝:“我师妹呢!”

“我怎么知道?”白衣人又是一脸无辜,无奈的一笑:“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该遵守你的承诺,杀了仇人后,以死谢你的师妹。”白衣人淡淡一笑,扬起眉毛。

手变软,放开了白衣人的衣襟,梅小燕双眼崩泪:“春佳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去死?”

“哦?是吗?”白衣人点了点头,喃喃的自语:“这似乎是一个好借口。”

“不过。”自语后,再笑小燕:“二十年前崖顶的那些人,在没找到闹世乞儿和山林礁人的尸首之前,你觉得他们该不该死?”

“你究竟是何人!”小燕刺出了剑,点在白衣人的心口上。

手里有蜜,白衣人轻饮,再问一声:“如果,你找到了春佳,她还活着,你会不会去死?”

小燕无声,剑锋徐徐垂下。

“如果你不去死,你是不是和二十年前玄天崖顶的人一样卑鄙?”白衣人问个没完,再加一问:“那谁又该找你报仇?”

他的问题,小燕答不了,血冲颅顶时,他将剑横在了脖子上。

“剑在你手上,你爱死就死,没人埋你。”白衣人转身不理,荡步山下,扬长一声:“如果还想再见春佳,就跟着我走,千万别跟丢了。”

再见春佳?

如果立时死了就能见到春佳,梅小燕会立时就死。

白衣人走得很快,背影隐入小径时,小燕不敢再犹豫半分,立即纵步跟上。

马车依旧,只是车厢里不再有春佳。

白衣人爬进车厢,挂起桥帘,坐得大刀阔马。

“调转车头。”

他任意一声,指挥小燕,像指挥自家的仆人。

小燕扬起马鞭,将马儿的背项抽红,他恨不能马儿腾飞,在片刻间,就见到春佳。

然而,一切都在白衣人的手里,小燕不知道春佳在哪儿,只能信他。

小燕不知疲惫,只知催马前行,不知道半日之间,穿过了多少村庄。

夜晚时分,马车驻在一条野溪边,白衣人在溪边以冷水扑面。

衣襟也被他润湿,他抖着手上的残水,走到小燕身边。

“梅小燕,春佳和你一起长大,一定有许多童年趣事,说说看,她为你做过什么?”

简单的问题,勾起小燕的心绪,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理也不理清。

正如他与春佳的人生,自记事起,就纠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

练功没有长进,被母亲罚跪时,春佳会偷偷半夜送来茶饭,在小燕膝盖下面掂上软枕头。

每餐饭,无论有点什么好吃的,春佳都会猛往小燕的碗里夹。

炎炎夏日,在林子里苦练三伏的时候,转头看,永远能看到春佳熬好的酸梅汤。

烈烈冬风,在冰河上苦练严寒的时候,会有春佳送来的手炉。

手炉捂在手里,暖得却是人心。

好像,春佳与他,从来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

“然后,再说说看,你为春佳做过什么?”

我为春佳,做过什么?

是啊,做过什么呢?

小燕脑中一片空白,居然想不起半件事。

除了仇,我什么都没有。

“最后,如果你能再见春佳,你想对她说些什么?”

说什么?

好像有一万句话想和春佳说,却哽在心里。

“梅小燕,今夜,还是我来赶马车吧。”白衣人叹了一声,跳上驾席,执起马鞭:“你已经被眼泪糊了眼睛,怕你把车赶到沟里,连累了我。”

眼泪?

梅小燕抹了抹眼角,果然有泪。

眼角有,脸上有,下巴上也有。

这是什么时候滑落的泪?

“车厢里有蜂蜜,喝一口,至少能裹腹。”白衣人扬眉一笑:“如果饿死了你,我拿什么交给春佳?”

蜜很甜,小燕喝了一口,他要强打起精神,再给春佳看看他少年英雄的模样。

蜜很香,小燕喝过了这一口,突然睡意袭来,无论如何也撑不起眼皮,堪堪入梦。

夜深,孤院。

一个貌美的妇人独坐院中。

酒在指尖,月在酒里,冰冷,像她的眼睛。

院门作响,有人叩敲。

妇人无心理睬,又听院外有人笑谈:“路经此地,讨杯酒喝,万望主人千万别小气。”

谈声爽朗,是男子之音。

妇人放下酒杯,语意阑珊:“院里只有妇人,先生进院,怕多有不便。”

“既然如此,我不强求。”院外人依然语意挂笑:“酒是钓诗勾,无诗饮酒,夫人不免寂寞,在下有小诗一首相赠,愿能助夫人酒兴。”

好放肆的人,赶也赶不走。

难道是半夜来寻不自在?

且听听他吟些什么,若是有半个字的调戏,可别怪我手黑。

妇人拈起酒杯时,听到院外高唱:

亲女不相认,

养儿徒仇恨。

江湖无亲朋,

独自二十春。

酒杯跌落,妇人纵向院门边。

莲足踢断门栓,一支细竹引路,直指院外人。

细竹晶莹,长似杖,细似剑,点在院外人的咽喉上。

院外人是一个白衣人。

眉目俊朗,白衣胜雪。

手执一把白羽扇,几分翩翩然。

有细竹点在喉上,白衣人喜笑:“听闻丐帮人多用竹棒寻蛇打狗,难道夫人是乞儿出身?”

“你是谁!”

妇人冷问,细竹再进。

长叹一口气,白衣人满脸无奈:“院门已开,夫人不请我进去喝一杯酒吗?”

“我的院子,有进无回。”妇人冷笑,扬起纤眉:“你敢进吗?”

两指拨开妇人手里的细竹,白衣人几声长笑,踏入院中。

桌上有酒,白衣人抓起就饮,回头笑答妇人:“除了吟诗,我还会讲故事,我想讲一个故事给夫人听,夫人敢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