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锁麟娘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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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岚雀打了个激灵，望望天际，天色溟迷，不曾开晴。
观观洞口，那方云雾蒸腾，黄白黑三色，交织弥漫，阴气森森，须臾礁石崩裂，脚下晃动了片刻，头顶上的黑鸹子叫音凄厉，柳岚雀脑中浮出二娘曾讲过的那些妖魔鬼怪，出山害人的故事，恐惧一丝一寸填满了心间。
“是鬼么？”柳岚雀侧首瞟了眼书生，怎奈书生的身影早已被雾色吞没，她没看到书生的脸，只看到他丹色未褪的红唇，扯出凉薄的笑痕，“若是怕，现在跑还来得及？”
跑？
如今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再看另一边，白衣若雪的美人商百鹘与雾气冷作了一处，柳岚雀只看到那软剑的寒芒在眼前怵目惊心的闪烁。
少顷，那鬼现身了，如红雾穿行，依稀还会喷火。
柳岚雀惊见此，屏息间捉住了书生的袍袖，就听平地一声吼，“谁？哪个未长眼的，还不给姑奶奶我出来？”
这未长眼的自不是旁人！
柳岚雀颤巍巍打了个得瑟，听身旁两人异口同声指将道：“她——”
书生的袖子抖抖，柳岚雀被猛然推了出去！
兔死狗烹，柳岚雀心内低咒，脑中却飞快地想着另一番事。
咦？
这鬼竟会说人话？
这口音吴侬软语的，分明还是个女鬼？
……
兀自思量，双脚却腾了空，那女鬼如老鹰捉小鸡般，将她提了起来。
冷汗簌簌飘下，前方睫影深深的眼睛，说来也是杏眼垂露，顾盼生辉的，可偏偏有着西京花柳巷子里女人们的妩媚韵致，而那提着自己脖领子的手，是玉色温热的，柳岚雀怔怔看着，一刹断定，这分明不是鬼！
在她目不转睛瞅着那女人的时候，那女人扔掉了火把，以掌风摧开了烟雾，也细细打量起她来，“原来是你这雏毛未长全的云雀儿！”
尚未及笄的柳岚雀，乌丝耙出了个青涩的抓髻，这攀山越岭的长路，那下颌早已尖瘦如锥，身形也是细瘦干瘪的一条，看起来是比麻雀好看不到哪儿去。
而以前在西京，她是用过“云雀儿”的化名，也凭着那三脚猫的功夫，暗访过西京大街小巷。
“大娘，您认得我啊？”指指鼻头，柳岚雀诧异间循目问道。
说来，这女人是有些面熟！
谁呢？
她是谁呢？
柳岚雀托着下巴，绞尽脑汁，那女人的眼睛却如蜂针捻了毒芒一般慑人，“你这丫头适才叫我什么？”
眼看这女人四十开外，分明是位大娘嘛！
可，这女人还蛮美貌的，备不住是自己言语鲁钝的缘故，柳岚雀抓耳挠腮，当下改口，亲切唤了声“婶子！”
“婶子？”女人恨剜她几眼，一副要剥她皮的模样。
世风不古，婶子们如今也如豺狼虎豹，欺负死人啦！
柳岚雀怯懦之际，谄媚曰：“神仙姐姐！”
“呦，你原来是个会说话的？”女人脸上的阴霾散去，蔻丹长指戳了她的额头，顷刻放下了她，只见她拿起一翠帕，掸了掸那脸上的黑灰，连带着那鸭蛋粉扑扑也坠了不少。
“好香！”身为暗人之女，柳岚雀自幼对色香味心性敏感，下意识地嗅了嗅。
“你这丫头鼻子看来也灵地很，这紫云寨的香粉誉满天下，可是一货难求？”红衣女人柳腰款摆，言笑晏晏。
紫云寨？
这飞入耳朵的字眼，着实振聋发聩，一张官衙的告示，浮上了眼。
复度打量这宝璎满头、风韵犹存的女人，“锁麟娘子钟七儿？”柳岚雀心惊肉跳，悬点栽倒。
“呦，你这眼睛也尖，可真是讨姑奶奶我喜欢，只可惜你是个女娃！”
丹指再一戳，那女人的目光幽幽地看向了远处的一团白影，“适才娘子我好像听到有男子的声音？”
怎是好像，根本就是！
这钟七儿自出山，便长在男人帐子里，怎会辨不出这男人的声音？
柳岚雀腹诽，瞟向柳小刀，眼眸一邪，想他适才出卖自己的模样，心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指着那厮于钟七儿引荐道：“家仆小刀，愿为娘子一效犬马！”
柳小刀眉峰一动，这锁麟娘子曾在龙舟上听过，似乎是一武艺高强之辈，可是搜肠刮肚，也没丝毫轮廓，而自柳岚雀出现在这问天门，这天下他不知的事，似乎多了起来。
书生拱手施礼，后来便后悔了，钟七儿递给柳岚雀一张告示，柳岚雀朝他笑笑，将东江镇官衙的告示当下倒背如流。
这锁麟娘子当真该青史留名！
眼前的钟七儿不仅阅男无数，紫云寨里更是男宾如川，堪比三宫六院，而这魔头专挑那未拜堂成亲的书生风花雪月，炼丹取乐，以致于这钟七儿出没之地，书馆紧闭，儒生跑路，周遭十里一派萧条，据最近的一笔血案描述，她连杀了七人，皆是年方十八左右的男子……
书生听的仔细，身子晃了三晃，薄唇瞬间抿成了一道血线，在那锁麟娘子风情款款地朝他飞出了一记媚眼时，一柄软剑自身旁华光出鞘。
“钟七儿，拿命来！”
商百鹘眸似雪冷，仗剑直杀过去，钟七儿不慌不忙地接了招，两人旋身打作一处，身影于雾中时隐时现。
柳岚雀明眸一转，抛下书生，纵身蹿入洞中，细探了一番。
说来也不过是个隐身的山洞而已，想这钟七儿能隐遁于此，躲避官衙的查办，也是明智之举！
近处有些干粮杂物，柴薪周围，躺着一打翻的药罐，旁边还有一些被松火烧毁的药草，也难怪那女魔头适才发威，而那黄烟是从洞中的一处温泉中漫出的，石壁周围水汽氤氲，有硫磺混杂的气味。
拿帕子包了一些药渣，柳岚雀撤身而出，于地上书起了方子，“三七一味，鸡血藤一味，伸筋草一味……”
“那钟七儿有伤在身！”书生听她说着，眸光闪过一抹清亮。
“以百鹘的身手，应该无事！”柳岚雀似是而非地附和了声，书生满脸欣慰，唇畔漾起了会心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
一阵恶风呼啸，自雾中走出的不是商百鹘，而是玉面横春的钟七儿，她媚眼如丝的瞅着他，一根长鞭拖着早已晕厥不知的商百鹘，十分的得意，而那柄软剑也被她夺去了。
书生转身欲逃，却被一张嘴儿的绣花鞋拌了个趔趄，山谷传来一阵回响，“柳小刀，你不仁不义，危难关头，竟抛下你那苦追千里的少妻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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