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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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朗照，水光盈眸。
柳岚雀于目不暇接中屏住了呼吸，眼前碧澄清娜、横无际涯的湖泊，比她在东江镇看到的六逻湖，不知大出了几倍！
林立湖畔，夜风拂鬓，飞鸟呼呼从耳边掠过，而那湖水中一团巨大的影子，非山非岛，竟是，竟是一艘长约二百尺的龙舟！
柳岚雀在西京见过艨艟画舫，可这般金碧辉煌、流苏羽葆俱盛的龙舟也不过是头一回瞧。
腾身而起，落于那龙舟船桅上方，见那龙舟背阴处黑石嵯峨，折射出数道光茫，定睛细观，那石崖旁有一泓狭窄的水口，水流湍湍，飞珠溅玉，呈抱龙之势，从口岩处逶迤延绵，朝乌碣山腰的一面流去了。
水聚则龙出！
想那鬼君凤炎焕于东江镇所建的那座府邸已是逆天无常，他的鬼殿必会择风水极盛、退攻可守之地，而这龙舟夜现于此，那问天门的入口当离此不远才是！
自桅杆腾下，看那书生于下方瞠着眼睛，打量着那雕琢华美的龙舟，却踌躇不敢冒乘，柳岚雀深知这书生不傻，遂淡声叮嘱：“此方恐不安顺，你在岸上也好，万一被那鬼使捉了，只说被我胁来的，以免连累了你！”柳岚雀立于船舷处，似有等那鬼君现身之意。
夜风寒触，柳小刀盘膝坐于那岸边的一块礁石上，将竹篓里的干柴用火镰打了烤火，“这私入问天门者，能活着的不多，难道你不怕被那鬼君捉去问罪？”
若非是二娘相护，此时她恐怕早已是阎王前听判的冤鬼了，而自从折来东江，柳岚雀的心里除了鬼乐，再也无法虑及其他，“龙舟在此，那鬼君恐怕已知我来，而据闻问天门晓天下事，我有要事在身，必要亲自拜会这凤炎焕一番！”
“问天门知晓天下事，却未必会告诉天下人，万一那鬼乐之事你求而不得，却生生化作了一阴曹小鬼，岂不是失策？”
心中怆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柳岚雀兀自默了半晌，后来她想起一事，取了包袱，将一油纸包裹的东西掷于了那书生。
“什么？”柳小刀打量礁石边的油纸包，斜睨了眼问。
“喂，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在鬼君的淫威下苟且偷生，当要想办法活着出去，你日后再也不要这么无用了！”柳岚雀 不由地劝道。
脸孔现出一线狰狞，柳小刀暗自错齿，盯着那篝火没有吭声，而那个厌人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出去后只记得你籍在凤隋，你爹乃柴云将军麾下一校尉葛飞，在湴水一役中埋骨他乡，你的母亲身故的早，按照朝廷的抚恤之策，现迁往庆州。”将二娘所言告于书生，柳岚雀想既然她此行未必有命，这能隐姓埋名的活路，留给这书生也是好的，当即也便交待了身后之事。
柳小刀于篝火前打开油纸，看出是一户籍薄册，随手翻阅瞬间明白了她之用意，只是这物于他却是无用地很，只一旁掀着眼帘道：“你似乎还忘了一事，那天兕果真长在湖中？”但手一指，书生目露犹疑。
“那是自然，这天下确有天兕！”柳岚雀嫌他孤陋寡闻，当即肃起了小脸，问道：“不知这东江镇的六逻湖中可有鲵龙出没？”
“国中的长明灯，皆用鲵油，这东江池湖不下数百，自是多地很！”柳小刀挑了挑那篝火。
“这六逻若有，同水之源的辰湖想必也有，你有所不知，在西京这鲵龙是制取天兕的君药，而能配得起天兕之毒的，世间不出三人，若我所猜不差，这天兕的毒谱，连问天门也不会有！”
“三人？”书生眉头打结，眼中牵出一线锐茫。
瞿然一省，不错，普天之下，只有三人！
柳岚雀不知这是所谓的恩典，还是暗人之悲。
那天兕来自御赐，而每一个暗侍都有宗主所赐的毒饵，种类迥然不同，因着父亲柳川随侍君前，那毒饵便更加特别了些，而她也有一丸，可为自绝之用。
螺眉轻颦，她无意吓那书生，“你一个书生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不如先想想怎么逃出这鬼狱为妙！”柳岚雀恨铁不成钢道。
柳小刀脸上半阴半晴，“柳岚雀，你既有这活路，当真不该来这问天门自寻死路！”
瞧瞧天色，他飒然起身，那衣袂随风而动，好似羽化而去的仙人,而那声音依稀不似平日的闲散咸淡，却分明透着不可小觑的冷峻威严。
柳岚雀觉得那书生的脸好似谜面，眼睛不由地闪出了一朵迷茫，悟思中，东天一角，数团鬼火陡然现出，须臾化为了一片光魄云阵。
“鬼使——”
“鬼使来了，速速藏于礁石之后！”
柳岚雀碎步跑向船头，朝书生急吐一言，而前方茂林处，青光浮动，有滚浪一般的声音轰轰而来，好似千军万马，催山震壑。
柳岚雀纵身将龙舟上的一面纱灯挂于了桅杆上，沿着轩廊，腾身立于船头，于袖中取出一物，大声喊道：“火旗令在此，小女柳岚雀求见问天门凤门主，还望诸位通传！”
“凭那白马珠旺的火旗令，也想入我问天门？”
青光森森，伴随着那冷音渐行渐近，柳岚雀凝神打量，几只巨大的洒金风筝下，一群戴鬼面具的黑衣人青面獠牙地飞了过来，围着她吐出了簇簇鬼火，那声势倒是蛮吓人的，可柳岚雀以为这和她在西京天桥上所见的杂耍没什么二致。
当为首那人又要朝她吐火时，柳岚雀扯出笑容道：“这问天门据闻遍藏天下奇珍，倒要拿这不足分的女儿红来滥竽充数，真是失了自家的颜面！”
那中首的鬼使闻言，当下气红了眼，自腰间抽出了软剑，猛然挑出了数个剑花，直直朝她刺来，柳岚雀瞧瞧那软剑，再瞧瞧那张涂了靛青的脸，一个鹞子翻身，跳于一旁道：“晏晶芙？”
“咦？”
那女子惊吸一声，不知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软剑骤然慢了半拍，随后她冷哼了声，仗身封住了她的去路，剑招疾展，再度凌厉地缠斗而来，只是叮叮数声，晏晶芙手中软剑的力道就被一簇梅花针打颓了去，柳岚雀不知谁暗助于她，与晏晶芙齐齐回眸打量。
密林处一道白霓跃出，一头戴紫英珊瑚冠的女子，仙姿曼妙，腰间丝绦带过七分韧劲儿，将礁石处的白面书生一卷，纵身落于了甲板之上。
烟笼镜湖，风筝于龙舟前飞走，鬼面人纷纷围攻过来，那少女音容未动，只扬起了一弯纱袖，那些鬼面人便不知怎的，纷纷凸爆了双眸，痉挛着跌入了湖中。
柳岚雀没注意那少女施毒的手法，目光却被她手背处的凤鸟胎记深深吸去了，“商百鹄？”
她心头一沉，看到那少女神态倨傲地瞟了眼柳小刀，朝她伸出了手掌，“将那火旗令给我，他便可以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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