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与妖为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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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最是不经消磨,一晃已是六月初。

自欢氏遗孤现身的消息传遍四方,四国和境都的正派人士纷纷陷入恐慌,拉帮结对的消息漫天飞扬,誓要将毒瘤连根拔起。除了位于东面倚着有穷山的黎国,决议不插手此事,也绝不与任何一方为敌。

奚国,圣奚山上。

发生那件事之后,江黍离直接带了梵音入雅舍清修,任何人不得打扰,更避谈世事。

清修的这一个多月里,梵音仿佛忘了那个萧瑟的人影,忘了那双绝望的眼眸。他的生活,空洞得只剩下了修心修性修武学。他的性子,被磨得比风还要淡,立在竹海里,比风打竹叶的声音还要轻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此在意向她举起的那一剑,在意自己对她那双眼的置之不理。每静一分,他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更抽痛一分,对自己的恨和悔意愈是弥漫在心口。

江黍离不管他,放任他一个人去读懂匆匆光阴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无欢与四方的对峙将不可避免,江黍离一直想要化解其中的因果,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却因为一场比试功亏一篑。他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就那个孩子,不知道怎么才能给欢氏留一个生路。

难道,一切就只能看命运造化了吗?江黍离负着手,看着远处那个立在竹林中一动不动的人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半月前,四方的形势越发严峻,奚国的文官一封联名书直逼圣奚,要圣奚代表奚国与四国合谋,共商除欢氏大计。莫无涯亲自到雅舍来和江黍离商议,江黍离这才重新愿理四方事务,可梵音这孩子,依旧天天驻足竹海,不愿再出去一步。

直到,听说她性格大变,原本的清浅染上妖异,变得喜怒无常捉摸不定。他执起剑,站到了圣奚弟子的最前面,以圣奚大弟子的身份不发一言,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知道他能干什么,不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来。

或许,他只是想有机会能再看她一眼,看她是否依旧安然无恙。可她离开的那一天,她的眼里分明就是万念俱灰。是他,是他生生将她的希望碾碎,将她逼入绝路。

离王选只剩下了三个月,他们将要面对的,将不止于此。

五月底,无极山,极乐宫。

晚风微凉,一道人影入鬼魅一般潜入极乐宫,摸进策反掌权的四个堂主的寝殿内,谋划者当先。

三堂主殿内,肌肤半露的女人正伏在一个粗壮的男人身上扭动着身子。突然房门大开,黑影一瞬移到床前,折扇轻展淡淡一扫,那女人从男人身上滚进床内侧。女人尖叫着扯过被子遮起自己,惊恐地看着自己刚刚伺候的人被凭空出现的黑影从床上拉起,三下两下将他制住,用脚将人踩在身下。

夜游极乐的幽篁从怀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大笑着挥动匕首,皮肉翻飞骨血横成,在三堂主的背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掌”字。脚下的人凄厉嚎叫着连声求饶,幽篁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大掌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珠,一袭蓝衫上星星点点的血红如腊月的梅花初绽,和这个人相映成彰。

那一晚的无极山上,惨叫连夜不断。极乐宫中乱成一片,四位掌权的堂主身上,被分别刻上“掌”、“中”、“极”、“乐”四个大字,潇洒的狂草里全是冲天的狂妄。

幽篁立在无极山一颗雪松的树梢上,看着远处极乐宫里的灯火通明,捏着匕首的手指一松,沾满血肉的匕首直直落下,斜插进土里。他展开折扇轻摇了两下,红蓝交杂的衣服随风飞舞,扇面上却无一丝血色,独有“极乐”二字。

这折扇乃是他的至宝,又怎会让污秽的人碰到一下?

记得她说过,人间极乐尽在他的掌中,他爱极了她的这句话。

那他就让他们一个个都看看,这极乐,休想从他掌中逃脱,他要的东西也一样,除非是他不屑于要。

就算她是欢氏又如何,既是他认定的人,他就不会有半分疑惑。是时候该清一清门户,顺便将那什么“万恶之源”的油头破一破。

幽篁眯起了眼,嘴角勾起一个斜斜的弧度,大手一挥,血红的蓝衫晃悠悠往天尽头飘去,而那道人影一闪,往东方飞掠而去。

有穷山上,无欢谷中,四方混乱的始因就在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无欢谷会向四方拔剑,可得主归的无欢却愈加沉寂和封闭。

围绕着山林的施药摊都已撤去,繁花开遍漫漫有穷山,像一层屏障将有穷与四方隔绝开。往境都的人们不得不绕道而行,山脚下奚国的城镇日日紧关城门,不许百姓与有穷互通。但有穷山北面黎国的国民若是误入了有穷,总会被完好地送回。

一道蓝色的身影穿越各式花林,最后停在无欢谷的谷口。

他的视线往上,一道白色的人影背着他负手而立,娇小却不屈。

火红的斜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而她的脸迎着彩霞,也是绚烂夺目。她侧过身子,歪着头往下看,熟悉又张狂的蓝衫,在她的眼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她突然就笑了,灿若千阳,一瞬就夺走了霞光的色彩,笑得如同她一样邪佞,眼中却是比起他的狂浪截然不同的冰寒。

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被她的笑夺去了魂魄。

他也对着她笑了,一如从前,只是这邪笑里,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和暖意。

他听到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他知道,他也一直都知道她在等他。即使他知道,她对他的期待,与他想要的不一样。

谷口的那个如妖一般的男人一步步往上,走得极慢,最后来到了她的身边。还没等他抬手抚上她看起来清瘦了不少的脸,脑中强压的混沌涣散开来,他眼中一暗,缓缓倒在她身旁的地上。

她没有管他,只顾看远处的流彩,目光辽远神色清冷。连落在一旁树上的鸟儿都以为她要立成一座石像的时候,她突然就动了,目无一切地抬腿离开。

大约半柱香后,两个壮汉将中了花毒的幽篁抬起,送去云医处就诊。

她既然决定要与妖同谋,那她就得比鬼怪还要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