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弃之轻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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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上的柳条上,点点新芽点缀其中,就连叶上的晨露都泛着嫩绿色。融雪的寒意虽才散去,早春凌晨的风仍旧带着凛冽的意味。

寅时刚过,奚国国都相佐府,一个位置颇好的小院内,轻连漪感觉到凉意,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醒。她好似睡了很久很久,可她还是觉着累。全身上下的骨都像散了架似的绵软无力,特别是双腿,若不是一波接一波的酸疼感,她还以为不是自己的了。房间里弥漫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她想起身察看,才挪动了一下腿,腿间的血肉被撕开,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乱动。头好痛,她重重捶了两下自己的头,想把被子扯得更高些,触到自己冰凉的肌肤,往被子里一探,才一眼,就惊得赶紧拉上被子。

她想起来了!昨夜!

这时候她本该跪在祠堂的,可她着了魔,居然央了苏引风,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来。他呢,他去哪里了,他离开了吗?也是,他原本就是偷偷潜进来的。如果被父亲母亲发现了,那她今后的日子铁定好不到哪里去,她得赶紧起来,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妥当,回到祠堂去。可是,回去跪着,还有意义吗?罢,能瞒一时就瞒一时。

她咬了牙,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身体,小心地坐了起来。昨日的衣服狼藉地散落在床边,里衣更是沾上了血痕,她顾不得擦洗身体,披了件外衫,慢慢走到橱柜旁,找了干净的衣物给自己换上。

橱柜离床并不远,她却走得异常艰辛。换好衣裳,她再慢慢挪回床边,谁知都快到了,扶着搁了脸盆的架子的手力道过大又跟不上脚下的速度,将整个架子都碰倒在地,铜质的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小姐,发生了什……啊——”她的贴身丫鬟听到了动静,跑着过来直接推了门,话还没说完突然尖叫起来,响亮的声音盖过鸡鸣,穿透了整个相佐府。

轻连漪暗道不好,赶紧关了门,捂住她的嘴:“住嘴,不要叫了。”

被捂住嘴的丫鬟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指着床上,嘴里发着含糊不清的音。门外的骚动越来越近,轻连漪一跺脚,哪还管身体上的疼痛,甩开丫鬟,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将脏乱的衣物塞进被下,慌乱地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刚穿戴好准备上早朝去的轻鸿闻声赶来,人还未跨进小院,眉已经皱了起来。他一把推门而入,倒地的架子和捂着自己的嘴说不出话的丫鬟,还有扑鼻而来的一股腥味,还有呆立着一脸惊惶的女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这是在干什么!”

丫鬟跪倒在地上,缩着身子发抖。轻连漪站在床边,垂着头看不清脸色,一句话都不说。轻鸿对这个女儿已经和对她娘一样失望透顶,他都替她谋好了最尊贵的地位,可她一点都不懂得收敛,就知道恃宠成骄,上不了台面,还敢顶撞他。犯了错不认,罚她跪祠堂还跪到自己房里来了。轻鸿再去瞧她,见轻连漪绞着手指,半步不肯离了床边,才觉床上有什么古怪,越走近,鼻尖的异味越浓。

轻鸿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正要伸出手去,轻连漪突的跪下来,扑向他的手。

“爹,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回祠堂跪着,我这就回去,爹……”

“闪开。”轻鸿推开自己的女儿,不知怎的,手颤巍巍地去掀被子。

一股腥浓的血味扑鼻而来,被下藏着的衣物沾染着点点血迹,但与被单上一大滩的鲜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似有五雷轰顶,轻鸿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望着女儿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陈氏和轻连城也在这时到了轻连漪的房内,床上的散乱全全展示在他们的眼前。陈氏心里高筑的城墙轰然倒塌,她无法承受这般刺激,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了下去,身旁的轻连城赶忙扶住母亲。

“娘!”

“城儿,我…我没事,你快…快扶我去你妹妹那边。”

“娘,我还是先扶你去休息吧。”

“不…快去帮帮你妹妹……”陈氏话还未说完,如有鲠在喉,再说不出话,双眼一翻,没了意识。

妹妹那里有父亲,他不敢过去,他怕父亲的火会烧到他的头上,也怕母亲冲着父亲,被父亲拿来撒气。轻连城不听陈氏的话,硬要扶了陈氏往门外去,身后还能听到轻鸿断断续续的问话。

“你还敢说没有?”

“爹,我说没有的时候,你有信过吗?现在,你可满意了?”

“是谁,到底是哪个男人?”他已经连抬手打她的心力都没有了,他现在,就想赶快找出那个男人,然后斩草除根。

“是谁重要吗?”

“哈哈哈,我轻家的女儿,一个对我恨之入骨,另一个不知好歹陷轻家于危难,真是好啊,好啊!你给我听好,要么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要么滚出这个家,你自己选。”

“不必,我就在这里。”

“引风!”

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双手环胸悠闲地倚着门,挨着个扫过门内的人,忽而低头一笑,走到面色阴狠的轻鸿面前。

“你是谁?”

苏引风负手而立,站在轻连漪的身侧:“轻世伯。”

“你是…苏家的孩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轻鸿脚下一阵踉跄,扶住床沿才险险稳住了身子。苏家、苏家!当年,他受命灭苏家满门,没想到竟留下了活口。

“我确姓苏,可不知世伯说的是哪个苏家?”察觉轻连漪往自己身边靠了靠,苏引风微微皱起了眉。

“没想到苏家还有活口,你不好好躲着,倒是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可没有躲藏过,你不留情,我还要念着你欠下的旧账。”

苏引风的眼神忽而凌厉,满身的杀气凝在剑上,笔直朝轻鸿刺去,离轻鸿的脖颈还有半寸之时,忽的出现一把短刀,挡在他的剑前。握着短刀的女人,和苏引风一样,也是满身的肃杀之气。护在轻鸿身前的,正是鸣夙,她与苏引风对峙着,谁也不肯相让,轻连漪已在一旁吓傻,粗布衣的家仆拿着刀枪都拥着这边来,将苏引风团团围住。

穿着朝服的相佐大人整整了衣襟,在他眼里,此刻的苏引风已经同瓮中之鳖无异。待他拿了这登徒浪子向陛下请罪,说不准还能免轻家于此次的危难。

轻连漪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她怕极了,但心底不愿意苏引风受到伤害的恐惧破天荒战胜了对父亲的害怕,她推开围着苏引风的家仆,挡在他身前:“爹!你不许伤他!”

“你给我闭嘴,我轻鸿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啧啧,轻家已经赶走了一个女儿,连剩下的这一个也不肯放过。”

“你一个乱臣贼子……”

“他可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他苏引风比起轻大公子来,更胜一筹。”

凭空响起的清亮傲然的声音突兀地闯进来,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苏引风收起剑,嘴角突然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两个边说笑边朝这边来的女子,一个白衣胜雪,一个黑衫灵俏,从人群让开的道中,行至四人的面前。其中,白衣娇小的女子手中,执着一把轻巧精致的长剑。

“月儿,你又瞎说,哪里是只胜一筹,我看是七八筹也不止了。”

“说的极是。”那白衣的女子连连点头。

“连云!”

轻云不知道轻鸿嘴里的连云是喊谁,歪了头自顾自说下去:“而且现如今,轻家大小姐已经成了他的女人。”

许久未说话的苏引风否认:“这个,我可不承认。”

听到这话,轻连漪眼中蓄满了泪,抱紧了他的胳膊:“引风……”

苏引风抽出自己的手,并没有看向她,眼神飘渺:“若你想离开轻家,我可以带你离开。”

“我想离开。”低低的声音,已是咬了唇拼尽了全力。

“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轻家的家仆们握紧了手中的家伙,全神准备上。周围突然出现许多灵巧的身影,一个个身着黑色的麻布衣,右手的手臂处还有一圈白色的布条,反将整个小院都围了起来。轻鸿骇然,他记得他们,如此的装束,只有来自无欢谷的那些人。无欢谷自谷主死于非命后,一直以黑衫白布示人,为殒命的谷主和夫人吊唁。可无欢谷近些年并没有什么动作,今日现身此地,莫非也掺合进了他轻家的事?

“这二人,都在我无欢庇护之下。你若敢动他们,就是与整个无欢为敌;你若今日留下我们,我也不介意告诉陛下无欢与相佐府的干系。”月奴停顿了片刻,凑到轻鸿的身旁,仅说与他一人,“另外,你也应该知道,无欢,最是记仇。”

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无欢谷占有穷山,向来睚眦必报绝不手软。传闻他听到过不少,无欢谷对四方的仇恨一直延续到今日,他更是耳濡目染。如今的他,若要与无欢一抗,恐怕倾尽全力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若陛下以为他与无欢交好,必定除之而后快。可,区区一个小女娃,也胆敢威胁他?

忽的,轻鸿看见了月奴手中的剑:“你到底……”

“我是无欢的奴仆,亦是无欢的使者。而且,相佐大人再在这里同我们耗下去,似乎有些不太妥当。”陛下的怒火烧过来,不知你承不承受得住。你若再不赶过去,朝堂之上,我为你备好的惊喜,虽不至于落空,但会少了不少乐趣。

“你们走罢。”轻鸿终是松口,示意家仆给他们让路。

轻云与月奴并肩,走在最前,苏引风跟在她们身后,轻连漪怕自己被丢下,紧跟其后。此时的轻连漪,不管是对于轻家,而是对于苏引风来说,都是一枚弃子。留人在轻府,只会是拖累,轻鸿也无暇再去管轻连漪的是非。跟了苏引风去,因碍手碍脚,最终也只会被送走。所以说情、爱之事,最能引人入歧途,不容丝毫悔改的余地。

但在诱人之时,也请记住,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