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血盟(1/1)

“今天是实践课。”

菲利克斯站在讲台上说道。他一挥手,空气中多出上百个木头罐子,这些木头罐漂浮在半空中。接着他又挥了一次手,教室里的空间开始向四面八方延伸,眨眼间拓宽成半个礼堂那么大。

学生们彼此交换着兴奋的神色,窃窃私语。

接着,菲利克斯手上出现一本造型古朴旳大部头书,他翻开第一页,潮水般的色彩艳丽的古代魔文从书中一股脑涌出来,每个都有半英寸大小,它们像是某种细小的飞行生物纠缠着连接在一起,像是一幅展开的长卷轴,又像是一条华丽的长地毯——只不过不是用线织出来的,而是用魔文拼成的。

菲利克斯和学生一起默默打量了一会儿将他们围起来的如同墙壁似的魔文,然后开口说道:

“这些魔文中有一些是特殊的,它们无法很好地与身边的字符融合,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挑出来——既考验眼力,又考验手法,因为稍有不慎就会破坏附近的结构……成功摘取下一枚加一分,你们可以用栗木罐装多出来的魔文符号,最终分数与你们今天的作业长度有关,开始吧。”

“哦,对了,不能使用魔杖。这将成为今后实践课的准则。”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上前挑选自己心仪的罐子,菲利克斯自己则坐在软椅上,回忆着刚刚结束的学术发布会。

到场的人很多,世界各地都有。按照原定计划,第一天傍晚的晚会类似接风洗尘,作用是提供交流和见面的机会,这种事无法避免,因为许多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停留在学术刊物的名字和学术内容上,跟真人对不上号。

因此必须要有人充当类似主持人的角色,菲利克斯心中的最佳人选自然是斯拉格霍恩。老教授简直如鱼得水,整场晚会下来,他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唐克斯夫妇也来了。

他们在巨大的展台前驻足许久。他们其实听不太懂这些人讨论的内容,也无法准确分辨眼前被菲利克斯用魔法凝固起来的魔文序列的意义,但每一次两人耳边响起专家们的惊叹声时,心中的立场就动摇一分。

剑堡一楼的大厅人满为患,他们搜寻着自己女儿的身影。终于,他们在一根宽敞的立柱旁发现了她,身旁的卢平一脸平静,但内心激动万分。他记得菲利克斯曾经做出过的许诺般的发言:随着狼毒药剂的发明,新的理论将会层出不穷,狼人处境也会变好。

某种程度上,这些话确实都一一应验了。仅仅过去两年,狼毒药剂的改良配方已经出现,成本大大降低;魔法部也通过立法规定,凡是登记在册的狼人均可在购买狼毒药剂时享有优惠。

也因此,相当数量的狼人在战争期间选择中立。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今晚早些时候听到的内容更令他感到振奋,卢平已经知悉了菲利克斯提出的两种解决方案——能驾驭狼人变身的古代魔法;以及连同身体内部结构一起变形的高深人体变形——这两种方法他都有希望做到,而后者甚至可以让他短暂地变成真正的人类,这意味着他能拥有一个无比健康的孩子。

天知道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多欣喜若狂。

其实狼人症状并非百分百会遗传给后代,但对卢平来说,这不啻于等待老天审判,被狼人身份折磨了几十年的他无法承受这份不确定。

晚宴当天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卢修斯·马尔福带着夫人高调出现,这对夫妇衣着华丽,允诺为美好的事业慷慨捐赠五万金加隆。这使得不少定居国外、对政治不敏感的人群围在他身边,听他高谈阔论讲述自己儿子德拉科的“治疗师梦想”。

这番效果……还不错。

“报纸上说,”赫敏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己面前的一截发光的画卷,它们就像紧密的砖块嵌合在一起,一边说道:“超过两百人到场,他们都是魔药、治疗和炼金三个领域的专家,还有不同国家魔法部的官员出席。”

她将右手贴在魔文墙上,轻松取下一枚发光的古代魔文。

“真是大手笔。”哈利赞叹地说。

“不过奇怪的是,发布会的主持人是斯拉格霍恩教授。”赫敏说道。

“不奇怪,”罗恩在旁边搭话,他看到哈利也成功取下一枚古代魔文,跃跃欲试地把手伸向闪闪发光的墙壁,“我们都知道,他就擅长这个,想想看是谁面对着一只巨大狰狞的蜘蛛尸体,都能发表一番感人肺腑的悼词?哦,不。”

他呻吟一声,想将取下来的古代魔文塞回去,但是晚了,他面前十几个魔文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砰!”

罗恩被黑烟淹没,他捂住嘴一阵咳嗽,哈利和赫敏赶紧躲到一边,差点把纳威挤到墙上。“对不起,纳威!”哈利满脸歉意地对揉着下巴的纳威说,纳威眼睛里闪着泪花,“没关系。”

一旁的厄尼完全没留意这小小的事故,不断自言自语,“贾斯廷拿到六分了,我可不想输给他。”

等烟雾散去,罗恩不满地对哈利和赫敏嘟囔,“跑得真够快的,我差点把曼德拉草的叶子喷出来,赫敏,你应该提醒我的。”

“你选择的目标是对的,但是手法有问题。”赫敏指出他的错误,然后手指一晃,灵巧地从墙壁上摘下一枚魔文,朝他扬扬手。

“像这样,用自己的魔力稳定周围的连接点。我们只需要挑出那些看起来不和谐的字符,因此要更容易。”

“我知道。”罗恩有气无力地说,“我的注意力被引走了,我们就不该聊斯拉格霍恩,还不如琢磨一下——”他顿了顿,咬着牙像抽积木似的取下一枚古代魔文。

同一时间,从哈利嘴里吐出一个词儿:“血盟。”

赫敏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一个哆嗦,一个具象化的字符化作纯粹的魔力,如烟雾般散开。“当心!”她紧张地叫道,从指尖飞快凝聚出一枚古代魔文,将它塞回去,三人小心翼翼地盯着墙壁片刻,直到上面的红光停止闪烁,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游戏还挺刺激的。”罗恩公正地说,他心情好多了。

赫敏左右看了两眼,众人的视线被考麦克·麦克拉根搞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她趁机压低了声音说:“我认为最好别说出去,尤其是涉及到那个人。”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了,但她拼命抑制住了。

“真不可思议,我是说校长和……”

哈利沉默不语,从墙上取下一枚枚发光字符,这些内容是他从上周的冥想盆中看到的,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隐瞒了,他深陷其中,迫切需要找人商量,学校里他最信任的人无疑是罗恩和赫敏。

在上节课中,哈利看到了全新的、颠覆性的记忆。

年轻的阿不思正意气风发筹备毕业旅行,但转眼间悲剧就降临在他身上。他的母亲因为阿利安娜造成的魔力失控不幸去世,他必须返回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哈利全程目睹了他的痛苦与焦躁,并第一次指责了表现出不耐烦的阿不思。记忆中的人当然无法反驳,但记忆的主人可以,只不过邓布利多全部默认下来。

这使得哈利产生些许后悔。换位思考,假如他在成年后不得不继续留在德思礼一家,他也绝对会发疯的。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不是吗?不过当他看到阿不思和一个年轻人建立友谊,哈利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高兴。

直到他听到那个名字。

“你好,我叫盖勒特·格林德沃。”

哈利一下子记起他看过的那封信,自己的母亲莉莉在给小天狼星的信件中提到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曾经相交莫逆,但也许是限于篇幅,莉莉没在信上提及前因后果,更没注明时间。因此当哈利从面前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金发男孩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时,他才显得完全没有防备。

接下来是大段的记忆片段,但足以让哈利意识到两人的友谊进展神速,他甚至还以旁观者的视角读到了几封热情洋溢的信,它们以一种突如其来、极不舒服的方式呈现在自己面前,麻瓜、统治、政府、军队……这些词像一根根尖刺屡屡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断戳着他的心脏。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谷仓中出现的画面。

两个人——年轻的、未来名声大噪的两个人——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面对面用魔杖切开自己的手掌,接着两只手合在一起,鲜血交汇,炫目的光芒点亮两张年轻而庄重的面孔。

哈利感到一阵眩晕。最后,当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血珠外层覆盖一层金属壳时,他大声质问这是什么,邓布利多无言以对,他近乎强迫地用虚弱却坚强的声音告诉哈利那是“血盟”,他和格林德沃缔造了血的盟誓。

课程匆匆结束,以哈利最不愿意的方式。

“哈利,哈利?”罗恩叫道,“我们已经落后了,我可不想自己今天的作业多出两英寸。”

“知道了。”哈利嘟囔一句,忙碌起来,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临下课前,学生们排着队接受检验。

“苏珊·博恩斯,52个,做得不错,作业——一英尺;安东尼·戈德斯坦,47个,一英尺两英寸;米里森·伯斯德,29个,唔,你需要多加练习,否则跟不上下一阶段的内容——作业长度一英尺半。”

菲利克斯随口点评,长队逐渐减少。

哈利有意排在后面,他抱着栗木罐,等罗恩和赫敏走开,走上前去。

“哈利·波特,我看看——59,排名相当靠前,很好,作业七英寸。”

哈利绞尽脑汁问了两个问题,心里焦急地等着其它学生收拾完书包走出教室,罗恩和赫敏知道他要做什么,朝他挥挥手,先离开了。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看来你真正的问题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嗯,是的……教授,我想问问什么是血盟?”

菲利克斯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在脑海中思考了几秒钟——

“魔法界存在很多契约,从没什么约束效力的口头约定,到魔法契约,其中最庄重、最慎重的一类契约被慎重对待,一旦签订,无法违背。因为打破它的代价太大。”

“死?”哈利轻声问。

“……是的,比如牢不可破的誓言,当然还有血盟。只不过后者条件更为严苛,只存在于传说中。”

“为什么?它们的效果不是类似的吗?”哈利不解地问:“除了人数不同,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一个见证人。”

“我可以说出诸多不同,比如——像你说的,牢不可破的誓言需要三个人。”菲利克斯说,哈利脸红了,他觉得自己有些迟钝,完全没发现教授口中的“诸多不同”。

“但最重要的,是立誓内容。牢不可破的誓言内容更灵活,我可以发誓说我这辈子都不吃巧克力蛙,也可以让自己从此以后用右脚进门……总之,不作具体要求。但血盟不同,它有自己的魔法内核,无需说出要遵守的契约,这带来一个很严重的影响,你能发现吗,哈利?”

哈利努力开动脑筋思考,不需要发誓……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浪费口舌?不,绝不是这个……等等,不用语言……就不受限制……

“血盟不会被谎言欺骗?”他脱口而出。

菲利克斯微笑着点头。

“牢不可破的誓言更加接近‘契约’这个词儿,因此誓约内容必须用言语确定下来,而言语……是可以被戏弄的,总有漏洞可循,只要最终要求达到就行。换句话说,它控制的是你的行为,并且具有一定滞后性。”

“极端情况下,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完全可以签下任何牢不可破的、‘虚假的’誓言。”

“但血盟不是这样,”哈利激动地说:“它有固定内容,这就使得无法被花言巧语欺骗,两个人必须绝对真心实意,甚至连动了背誓的念头——”他确认般地望向菲利克斯。

“你猜的没错,血盟束缚的是内心,任何试图违背它的念头出现都会立刻招致反噬。”

“那它的内容是什么?”哈利迫不及待地问。

菲利克斯迟疑了一下。

“据我所知,是不互相伤害。”

“它可以被销毁吗?我的意思是,血盟形成的信物?”哈利继续追问。

菲利克斯瞥了他一眼,“莪有提到信物吗?”

“哦,呃——”

“也许可以销毁吧。”菲利克斯没有追究哈利口中的漏洞,而是干脆地说道:“我没签订过这类契约,不知道具体结果。”

事实上,凡是他签过的契约,都有一个共同特征:他可以随时撕毁和扭曲。但对那些没有把握破坏的——不管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还是血盟,他都没有半点兴趣触碰。所知也极为有限。

哈利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菲利克斯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然后突然抬起头盯着天花板,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他心思深沉地盯着校长办公室塔楼的位置。

也许哈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问题中的指向性其实很明显。

“血盟……邓布利多和谁?势均力敌——是了,只有格林德沃。”

过往琐碎的信息不断从记忆中提取出来,菲利克斯开始尝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纽特无意中提起的不能透露更多、涉及到邓布利多的秘密。